那句“他晚上睡不着覺”在死寂的屋子裡盤旋,抽幹了最後一絲空氣。
郭曉瑩扶着肚子,再也站不住,身子一軟,順着桌腿滑坐在地,喉嚨裡擠出不成調的哀鳴。
“跑陳誠,我們跑!現在就跑!連夜出城!”她抓住陳誠的褲腿,指甲嵌進布料裡,“什麼都不要了!錢、搖籃什麼都不要了!我們去鄉下,去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!”
陳誠低頭,看着那張被淚水和恐懼淹沒的臉,左肩的傷口都不疼了,隻剩下一種鑽進骨頭縫裡的冰冷。
“跑不掉的。”他開口,聲音異常平靜。
“怎麼會跑不掉?天大地大,總有我們一個活處!”郭曉瑩擡頭,瘋了一樣搖他。
“他為什麼要派黑狗來傳話?”陳誠不答反問,視線越過妻子,落在院門那片濃稠的黑暗裡,“他可以直接派刀疤來,一刀了賬,幹幹淨淨。”
郭曉瑩的哭聲頓住,茫然地看着他。
“他傳話,就是把網撒開了,等着我這條魚往外蹦。”陳誠的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弧度,“我們前腳出城,後腳就是刀疤的刀。在城外,我們死得比在城裡更像一條野狗。”
郭曉瑩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,牙齒都在打戰:“那那怎麼辦?等死嗎?他要你死我們就在這兒等死嗎?!”
“不。”
陳誠緩緩蹲下,雙手捧住妻子冰涼的臉頰。
“我不去南城碼頭,他睡不着。我去見他,他更睡不着。所以,這條路,從頭到尾就是個死局。”
他盯着郭曉瑩的眼睛,一字一句,像在剖開自己的心。
“既然橫豎都是死,那我就得選個死法。一個能讓你和孩子活下去的死法。”
話音未落,他猛地站起身。
“曉瑩,收拾東西。”
郭曉瑩一愣,臉上瞬間燃起希望:“走?”
“不走。”陳誠走到桌邊,将那堆散落的銀元一個一個撿回錢袋,動作不緊不慢,“你去收拾幾件換洗衣裳,再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帶上。”
他這份冷靜,讓郭曉瑩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。
“陳誠你到底要幹什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