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沖出來,撲到陳誠身上,拳頭雨點般地落在他厚實的脊背上。
“你騙我!你一直在騙我!他沒想放過我們!他根本就沒想放過我們!”
陳誠任由她捶打,一動不動。
許久,他才轉過身,将哭得渾身發軟的妻子緊緊摟進懷裡。
“曉瑩。”
他開口,聲音沙啞得厲害,帶着一股劫後餘生的虛脫。
“對不住。”
“我不是什麼好人,手上不幹淨。”
他閉上眼,那晚黑瞎子嶺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,又沖進了鼻腔。
“我跟過雷六,幫他做過事。那些事,是要掉腦袋的。我能活下來,是因為我把另一些人,送上了死路。”
郭曉瑩的哭聲漸漸停了,在他懷裡抖成一團。
“我騙了所有人,騙了雷六,騙了刀疤,也騙了你。我裝成一個廢物,一個蠢貨,就是想讓他覺得我再沒有半點用處,讓他能徹底忘了我這個人。”
陳誠捧起妻子淚痕斑駁的臉,坦誠得近乎殘忍。
“我這輩子,剩下的所有力氣,都用來讓你和孩子,過安穩日子。”
“曉瑩,你信我最後一次。”
“這一次,我拿我這條命,跟你賭。”
刀疤帶來的寒意,在茅屋裡盤桓了一整夜。
第二天清晨,天邊剛泛起魚肚白,郭曉瑩就醒了。
她睜着眼,在黑暗中一遍遍地描摹丈夫的輪廓,一夜沒合眼。
昨夜的坦白,像一把刀,剖開了陳誠所有的僞裝,也撕裂了她心頭最後一道防線。
她怕,怕得渾身發冷。
可當陳誠将那些血淋淋的過往,用最平靜的語氣講出來時,她心裡那塊懸了許久的石頭,卻落了地。
原來,這才是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