頂層到了。我帶她走進我那間可以俯瞰整個cbd的辦公室,指了指會客區的真皮沙發:“坐吧,我們聊聊。”
她沒有動,固執地站在原地。目光從我的手表,掠過我的定制套裝,最後定格在我臉上。
沉默在寬大的辦公室裡發酵。終于,她開口了。
“文總。”她的聲音依舊很輕,卻像一把淬了冰的鑿子,“你戴着一棟别墅在手腕上,晚上……睡得着嗎?”
我正欲倒水的手僵在半空。
“你說什麼?”
姜雪擡起頭,那雙我曾以為純淨無暇的眼睛裡,此刻翻湧着毫不掩飾的怨憤。
“我說,這塊表,夠我們全村的人不吃不喝幹上一輩子。而你,隻是把它當成一個看時間的工具。”她的聲音不大,但每個字都像淬毒的鋼針,“你每天戴着它,就不怕折壽嗎?”
我徹底愣住了。像一盆混着冰碴的髒水從頭頂澆下,澆滅了我所有的熱情與期待。我曾設想過無數種我們見面的場景,唯獨沒有想到,開場白會是一場夾雜着詛咒的道德審判。
我深吸一口氣,強行壓下心頭的錯愕,将水晶杯放回桌面,發出“嗒”的一聲輕響。
“姜雪,這是我爺爺的遺物。”我的聲音冷了下來。
“遺物?”她竟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冷笑,“當它價值千萬的時候,它就不再是單純的私人物品。它是社會财富不公的象征,是你們這些資本家挂在手腕上的罪證!”
她越說越激動,蒼白的臉頰泛起病态的潮紅,像一朵開在懸崖邊的罂粟,美麗而緻命。
我不想再繼續這個荒唐的話題。這個被我從泥潭中拉出來的女孩,思想已被一種我無法理解的偏激和仇恨所扭曲。 3
“你的工位在外面,陳姐會帶你熟悉環境。”我坐回辦公桌後,拿起文件,語氣冷淡如冰,“今天先看資料,明天開始工作。”
我下了逐客令。
姜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複雜得讓我心驚。那裡面有不甘,有憤怒,甚至有一絲悲憫?仿佛在看一個無可救藥的罪人。然後,她一言不發,轉身離去。
辦公室的門輕輕關上。我低頭看着手腕上的表,那片熟悉的金屬,第一次讓我感到了針紮般的灼痛。難道,富有真的是一種原罪?
這個念頭,像一根毒刺,狠狠紮進了我的心裡。
第二天清晨,我踏入辦公室,準備戴上昨晚放在絲絨墊上的手表。
下一秒,我的血液幾乎凝固。
黑色的絲絨墊上,空空如也。
那枚承載着我所有思念和責任的古董表,不見了。
我的心跳如戰鼓狂擂。
我立刻用内線呼叫行政部,聲音因壓抑着恐慌而發緊:“查一下昨晚頂層所有的進出記錄和監控!”
“文總,”行政主管的聲音惶恐,“您的辦公室沒有裝監控。至于進出記錄……昨晚您離開後,隻有您的新助理姜雪,以‘需要提前熟悉工作’為由,申請了加班,獨自在頂層待到了淩晨一點。安保部還誇她勤奮……” 4
“不辜負我的期望……”我重複着這句話,一股徹骨的寒意爬上天靈蓋。
我猛地推開門沖了出去。秘書處的同事們看到我鐵青的臉色,瞬間鴉雀無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