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上要過年了,賣禮盒不比賣瓜子仁強多了嗎?
這念頭像竄天猴似的在吳婷腦子裡炸開,震得心口發燙。
農村啥都稀缺,畢竟在農村能見識的東西和外出的機會都很有限。
吳婷把禮盒往攤子上輕輕一撂:“多少錢?”
攤主:“一塊五一盒。”
吳婷還價:“一塊。”
攤主:“大妹子,我這是上海來的俏貨,您上縣裡打聽打聽,整個皖北就我這一家,一塊二,權當交個朋友!”
最後吳婷以一塊二的價格拿下一個瓜子禮盒。
身後傳來口哨聲,穿喇叭褲的小青年斜倚在毛線攤前,墨鏡推在頭頂,露出青皮腦袋:“大姐,要毛線不?國營廠尾貨,摻了兔絨的。”
大紅大綠的線團在風裡晃悠,吳婷捏起一簇線頭對着日頭看。
這是她頭回摸到這麼細軟的毛線,不像村裡賣的紮手粗線,倒像三伏天摸到涼粉的滑溜,摻沒摻兔絨不知道,但顔色鮮亮,她每個色拿了10斤。
在批發市場逛了一下午,汪主任進了些樣品,吳婷買了十蛇皮袋毛線。
吳婷縮着脖子把最後兩袋毛線摞上車,十袋毛線堆得比車鬥還高,司機老張正用麻繩捆紮,粗糙的指節凍得通紅。
汪主任扶了扶眼鏡,笑:“大姐,你不怕這毛線買多了砸手裡嗎?”
吳婷信心十足:“不可能,這毛線用處大着呢!”
三人坐上車,老張開着車走了。
見天色慢慢暗下來,吳婷左思右想,提議道:“汪主任,今兒辛苦您和老張了,晚上我請你們下館子吧?”
老張差點把方向盤擰下來:“都是一個村的,吳嬸子,哪能讓您破費?”
汪主任摘下眼鏡呵氣,塑料鏡架在鼻梁壓出兩道紅痕:“前面拐個彎就是國營飯店,我們就在那兒吃吧?剛好五點,不算晚。”
國營飯店?
吳婷在村口常聽人說,裡面的飯菜貴着呢,但好吃也是真好吃。
吳婷摸了摸口袋,今天進毛線花了快兩百元,估摸着還剩幾十塊的餘錢,應該夠一頓飯吧。
想着圍巾、瓜子未來都得依仗汪主任,吳婷拍了拍腿:“好,就吃國營飯店。”
國營飯店的玻璃窗蒙着厚厚的水霧,門楣上“艱苦奮鬥”的标語被水汽洇得發潮,推開門,糖醋香裹着暖氣撲來,穿白罩衫的服務員正給幹部模樣的客人添茶。
汪主任的大衣蹭過掉漆的椅背,從胸袋掏出英雄鋼筆:“三碗陽春面、一碗木須肉、溜肝尖,再來個紅燒劃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