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陽踩着二八自行車,穿過清晨濕漉漉的霧氣,停在嘉和園巷子口。
他從綠軍挎包裡掏出一個厚實的信封,鄭重地遞給吳婷。
“吳嬸子,您老家來信了!吳玲嬸子托春桃寄來的。”
吳婷接過沉甸甸的信封,撕開封口,幾十張嶄新的大團結滑落出來,厚厚一沓。
阿婷:
你在海城,過得好嗎?算算日子,你離開家去海城,快小半年了。姐這心裡頭,沒一刻是安穩落地的,日夜不得安生。
你住的地方擠不擠?吃的飯合不合胃口?油鹽醬醋貴不貴?晚上睡覺怕不怕?有孩子的消息了嗎?
聽說海城的樓房比咱後山的老松樹還高,街上的人,烏泱烏泱的,汽車喇叭響起來,跟打雷似的,能把人耳朵震聾了!你一個婦道人家,千萬千萬要當心!走路看着車,晚上别亂跑,生人給的東西别亂接!
家裡頭你放心,我和傅大哥身子骨都硬朗,招娣和阿财工作也穩當,我和春桃店裡的生意也很好,一個月刨去開銷,能落下兩三百塊呢!
海城是大地方,啥都金貴,花銷多,姐給你寄了五百塊,去買兩身像樣的衣裳,再買雙好點的鞋,該吃吃,該用用,别虧待自己!要是在外頭熬不下去了,别硬撐!甭管啥時候,收拾包袱,回家來!家裡的門栓,永遠給你留着!姐永遠等着你。
千萬千萬,保重身子!别累垮了!
姐:吳玲
淚水毫無預兆地洶湧而出,模糊了紙上的字迹。
她想家了,想吳玲了。
五百塊錢攥在手心,滾燙沉重,像烙鐵,烙得她心口生疼。
王陽看着吳婷無聲落淚,有些手足無措,搓着手,半晌才想起另一件事,聲音低了下去:“吳嬸子,還有個事兒得跟您說。”他頓了頓,有些不忍,“從明天開始,您就不用給建設局送冰粥了。”
吳婷猛地擡起頭,淚眼婆娑地看着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