紀無終一夜未眠,正被功法之事攪得心煩意亂,那陣敲門聲便響了起來。
他翻身下床,拉開房門,晨光中的柳寒燈背光而立,天邊初升的朝陽為她鍍上一層金邊,卻掩不住那一身藍色道袍透出的清冷氣息。
“柳道友?”紀無終略顯驚訝地拱手,聲音中還帶着幾分未散的倦意,“這麼早登門,可是有什麼要事?”
柳寒燈微微颔首:“今日是大典最後一日的祭祖儀式,師尊命我前來引路。”
“原來如此,那便有勞柳道友了。”
紀無終鄭重作揖,眼中倦意散去幾分。
“還請稍候片刻,容我整理儀容。”
待紀無終換上一襲嶄新的青衫,束發戴冠後,二人并肩而行。
走在通往後山的石階上,紀無終發現昨日還人聲鼎沸的淩霄閣,此刻竟顯得有些冷清,前來觀禮的賓客似乎少了大半。
“怎麼回事?我記得昨日大比時,還熱鬧非凡。”
柳寒燈聞言,嘴角勾起一抹弧度,那笑容裡帶着幾分了然。
“這世上熙熙攘攘,皆為利來。大比有輸赢,便有熱鬧可看,有賭局可下。如今塵埃落定,那些人自然就散了。我猜,現在山下的坊市裡,一半人在擺酒慶祝,另一半人正在典當法器還債呢。”
紀無終也是會心一笑。
祭祖,祭的是淩霄閣的祖師,與外人并無太多幹系。
沒有利益糾葛,自然也就沒了興趣。
他想到自己為功法發愁的窘境,也不禁暗自苦笑,自己又何嘗不是在為利奔波。
二人拾級而上,很快便抵達了一座雲霧缭繞的山峰之頂。
此地地勢極高,罡風凜冽,吹得人衣袂翻飛。
放眼望去,最引人注目的,便是一座高達數十米的巨大白玉雕像。
“此峰名為‘登真頂’,是當年祖師渡劫飛升之地。”
柳寒燈的語氣中帶着一絲崇敬,她停下腳步,對着那座雕像恭恭敬敬地躬身作揖,才繼續為紀無終介紹道:“這位,便是我淩霄閣的開山祖師,淩霄子。”
紀無終也随之望去,那雕像以整塊巨大的白玉雕琢而成,寶光内蘊,氣勢恢宏。
雕的是一位身着古樸道袍的中年道人,他一手負後,一手掐訣,遙望天際,身姿飄逸。
然而,最奇異的是,他的面容竟是一片模糊,沒有雕刻出清晰的五官,仿佛被一團雲霧籠罩,予人一種道法自然、不可捉摸的玄妙之感。
出于尊重,紀無終也學着柳寒燈的樣子,對着雕像躬身行了一禮。
禮畢,他才注意到,在雕像前方不遠處的平台上,早已有一道身影靜立等候。
那人身形挺拔,背脊筆直,一襲月白色的長袍在風中紋絲不動,正是昨日在鬥法台上大放異彩的秦絕。
柳寒燈領着紀無終走到一旁的觀禮區,見他目光時不時地瞟向山峰入口,那份焦灼與期盼幾乎掩飾不住,不由得輕笑一聲,打趣道:“紀道友,再看下去,那石階都要被你望穿了。”
被她看穿了心思,紀無終老臉一熱,幹咳一聲,目光卻更加無法從那入口處移開。
三十年的魂牽夢繞,三十年的翹首以盼,他感覺自己的心髒跳得有些快,連帶着呼吸都微微有些急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