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蟲寂靜的落在許槐兒的裙擺上,許槐兒瑟瑟發抖,環抱雙膝窩在牆角。除了鮮明的痛覺之外,還有一種壓抑恐懼的情緒積淤在胸。
她想回家,想看見夫君,想這一切并未發生。或許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夢。等到夢醒,自己還如從前一樣,日落西山之時,享受着恰意的日光,等待心念之人歸家。
但這屋中的一切都太鮮明了,尚未消失的蟲噬回憶,難以忍受的痛覺,不遠之處的令姑姑尖銳的聲音,混雜的血腥氣味。
一切的一切,都在提醒她。有一把刀,高懸于頭頂。
隻要稍有不慎,便會落下來,吞沒撕咬她的性命。
令姑姑不見王蟲,十分急躁,拄着木拐杖走下台階,在陳春垂身邊停留許久。又在那一片白骨血肉之側駐留探看,絲毫未見王蟲蹤影。
方才與坊主議事,王蟲也随着自己外出了一遭,難道是現在又飛了出去?
令姑姑點了傳喚王蟲的蠟,袅袅白煙飄散。這蠟也是由多種毒蟲所緻,氣味怪異無比。在房中停留半晌,未見王蟲出現。令姑姑舉着蠟,打開門離開。
待令姑姑離去,打手熟練的将那血肉模糊的男人搬到架子上,也拖着架子離去。
陳春垂昏迷在台階上,除了心髒瘋狂跳動着要将她拉回來之外,完全如死人一般。
許槐兒縮在牆角,呼吸之間,吸入了不少王蟲異香,那傷口上的痛覺又漸漸消散。
王蟲振翅,飛在許槐兒面前。待許槐兒終于注意到身側的嗡嗡響聲,昂起滿臉淚痕,王蟲便在她眼前懸飛。
許槐兒吓了一跳,她對王蟲的印象深刻,隻要聽見那如幼鳥啼鳴的嘯叫聲,那地府般的痛苦便随之降臨。
王蟲赤紅的觸須卷在殼上,微微顫動着。離得近,許槐兒便看清了,那赤紅如鮮活血珠的殼子下,一雙七彩透光的蟲翅,宛若珠寶玉石般,折射出琳琅奪目的光彩。
或許是太美了,許槐兒一時間忘記了自己所處之地。
王蟲嗡——的飛走了,許槐兒視線被牽引,這才想起來自己是正躲在險要之地。
立刻扶着牆膽戰心驚的站起來,掀開簾子,正要回到石室,便看見了暈倒在台階上的陳春垂。
許槐兒左右觀察一番,拖着麻木難行的雙腿,往陳春垂身邊走去。
王蟲已經飛至太師椅上。卷曲的觸角此刻伸展開,仍然對着許槐兒的方向,随着許槐兒的移動,也慢慢的轉着身軀。
“醒醒,喂!醒醒。”許槐兒搖晃着陳春垂的肩膀,輕聲喊着。
陳春垂額頭上汗珠早已沾濕了鬓發,臉上卻發冷。許槐兒别無他法,又不願意讓陳春垂獨自呆在這。
轉頭,除了滿地狼藉之外,那門稍微押了點縫,倒是應約能看見天色将晚。
王蟲從台階之上的太師椅上飛下來,落在許槐兒身邊。又往前爬起來,及至靠近陳春垂。
一股異香撲面而來。正是那股草木青腥氣。
許槐兒聞見了,萬分不敢置信的看着王蟲,這氣味居然是王蟲發出的。
正當疑惑之間,陳春垂松動了手臂,幽幽轉醒,一擡眼便是眼前年輕女子呆滞的臉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