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爸緩緩睜開眼,手艱難的擡起來,落在我臉頰上。
他的嘴隔着呼吸罩開開合合,極力像是要跟我交代什麼。
醫生伸手将呼吸罩從她臉上取下來。
“他不行了,你們有什麼話,盡快說吧。”
我眨着眼,耳朵裡一陣嗡鳴。
醫生和看押人員下了車,将整個空間都留給了我們。
母親慘白着臉,卻依舊強忍着悲傷将臉湊過去。
“老陸,你想說什麼,我聽着。”
我爸的聲音仿佛隔着一個罩子傳來,虛弱,不真實,卻又清晰不落每一個字。
“不要難過,更不要去求她,爸爸是求仁得仁了!”
“阿言,爸爸不要上訴了,爸爸隻要你和你媽媽都平平安安的!沒有什麼,比你和媽媽還重要。”
“春分,打那個電話,和阿言離開,離開港城。”
“好,好,我知道!”
媽媽握着爸爸的手,泣不成聲。
“那我,那我就放心,放心了……”
滴~
檢測器發出刺耳的鳴叫。
爸爸的手從手心無力的滑落。
我下意識将手撈起來,牢牢握在手心,仿佛隻要這樣抓着他,他就不會離我而去。
車裡靜谧的可怕,巨大的悲傷像是洪水,将我和媽媽徹底淹沒其中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,媽媽緩緩吐出一口氣。
她抓住我的手,顫抖的聲音裡藏着堅強。
“阿言,我們帶你爸回家!”救護車司機好心的将我們拉到殡儀館。
看押人員送來兩份文件,我簽完字後,陪着媽媽将爸爸火化。
抱着骨灰回到家,媽媽将一個電話号碼遞給我。
“阿言,這是你爺爺老首長的電話,你來打。”
我握着号碼,心裡的怨怒怎麼都壓不下去。
爸爸那番話,分明就是受到什麼威脅才會選擇自殺。
我,真的要選擇逃嗎?
可看着媽媽瘦弱的肩膀,紅腫的雙眼,我還是将号碼撥了出去。
我不能讓媽媽跟着我一起犯險,就算再不甘,我也要先安排好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