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衛國瞪了他一眼,但嘴角那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,卻出賣了他内心的真實想法。
他放下報紙,慢條斯理地分析道:“西山那地方,天一黑就伸手不見五指。他一個上了年紀的人,就算沒出事,被困在山裡一夜,明天也得脫層皮。到時候,是病是傷,還不是我們說了算?”
角落裡,江紅梅正對着一小塊鏡子,心不在焉地整理着自己的頭發,聽到這裡的對話,也插了句嘴:“最好是摔斷了腿,一輩子躺在床上!看他還怎麼橫!”
張桂芬坐在一旁,手裡拿着針線活,卻一針都沒有縫下去。
她聽着兒女們惡毒的揣測,臉上交織着擔憂和一絲隐秘的期盼。
她既怕丈夫真的出事,又希望他能就此倒下,好讓這個家恢複到以前那種,由她和孩子們掌控的“正常”狀态。
唯有西廂房的門,緊緊地閉着。
門内,李秀蘭将女兒丫丫緊緊地抱在懷裡,唱着不成調的童謠。
丫丫早已睡熟,可李秀蘭卻毫無睡意。
她豎着耳朵,聽着堂屋裡那些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私語,心中一片冰涼。
她一遍又一遍地看向門口,心中默默祈禱。
爸,您可千萬,千萬要平安回來啊
就在院子裡人心各異,氣氛詭異到極點的時候,那扇沉重的木門,在所有人的注視下,發出了一聲悠長的、令人牙酸的“吱呀”聲。
開了。
一道身影,被昏暗的月光拉得又長又斜,緩緩地,踏入了院子。
江衛東臉上的期待瞬間凝固。
江衛國的瞳孔猛地收縮。
江紅梅手裡的鏡子,“啪”的一聲掉在地上,摔得粉碎。
回來了。
他竟然回來了!
江建國就那麼站在院子中央,渾身都散發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凜冽之氣。
他的衣服被樹枝劃破了好幾道口子,褲腿上沾滿了泥漿,臉上也有一道被劃破的血痕,看起來狼狽不堪。
可他的那雙眼睛,卻亮得吓人。
在那雙眼睛裡,沒有疲憊,沒有驚慌,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,平靜得讓人心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