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(第1頁)

日子,就在這死寂的壓抑和冰冷的算盤聲中,一天天滑過。

江衛國的名字,成了這個家裡一個不可提及的禁忌。

張桂芬在床上躺了三日,終于能下地了,卻像是被抽走了魂,整日呆呆地坐着,眼神空洞,嘴裡偶爾會無意識地呢喃一句:“還差一千九百”

江衛東則徹底成了一條夾着尾巴的狗,每日天不亮就出門,天黑了才敢回來,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,也沒人關心。

隻要他能在下個月一号前,變出那五塊錢的房租,他就是死在外面,江建國都不會眨一下眼睛。

而江紅梅,則像是活在了冰與火的兩重天裡。

在家裡,是地獄。

是父親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,是李秀蘭母女飯桌上飄來的、讓她抓心撓肝的肉香,更是那每日準時響起、如同催命符一般的“噼啪”算盤聲。

而在紡織廠,卻是天堂。

陳志遠,就像一縷照進她陰暗生命裡的陽光。

他總能“恰好”地出現在她最失意的時候。

當她因為精神恍惚而被機器劃破手指時,是他第一個沖上來,用自己幹淨的手帕為她包紮,眼神裡的心疼,讓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值得被珍視的寶貝。

當她啃着幹硬窩頭時,他總會變戲法似的,從口袋裡掏出一顆大白兔奶糖,或者一小塊雞蛋糕,不由分說地塞進她手裡,笑着說:“看你瘦的,我心裡難受。”

他從不問她家裡的事,卻總在她抱怨時,義憤填膺地陪着她一起咒罵那個“不公的命運”和“狠心的父親”。

他跟她講上海的高樓大廈,講南京路上的霓虹閃爍,講大學生們穿着的确良襯衫,在公園裡讀詩的浪漫場景。

他為她編織了一個無比美好的夢。

在那個夢裡,沒有冰冷的算盤,沒有惡毒的家人,隻有他英俊的笑臉,和繁華都市裡的幸福生活。

江紅梅徹底淪陷了。

她開始将自己所有的希望,都寄托在了這個男人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