樓梯間裡,回蕩着我粗重的喘息聲和腳步聲。
每下一級台階,都像是在用刑,胸口那股悶痛幾乎要讓我窒息。但我死死咬着牙,一步一步地往下挪。
當我終于推開一樓那扇沉重的防火門,一股帶着汽油味和塵土味的熱風,迎面吹來。
終于自由了。
我低着頭,快步走出去,彙入了醫院門口的人流,朝着記憶裡公交車站的方向,緩緩地走去。
灼熱的空氣混着柏油路和汽車尾氣的味道,嗆得我胸口又開始隐隐作痛。
我扶着路邊的電線杆,緩了好半天,才看清不遠處那個小小的公交站牌。然後拖着身體,磨蹭了足有十幾分鐘,才終于挪到了站牌底下。
靠着冰涼的金屬杆,我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,眼前也陣陣發黑。
等車的人不多,都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打量我——頭發亂糟糟,衣服皺巴巴,臉色蒼白得像鬼。
等了不知道多久,一輛通往浮山的公交車停在了我面前。
我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了上去,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,整個人陷進椅子裡,再也不想動彈一下。
車子緩緩啟動,我剛松了口氣,口袋裡的手機就開始瘋狂地震動。不用看也知道是誰。
屏幕上,“外婆”兩個字在不停地閃爍。
我盯着那兩個字,心裡頭五味雜陳。有愧疚,但更多的是一種掙脫牢籠後的決絕。我沒有接,也沒有挂斷,就那麼讓它一直震着,直到屏幕暗下去。
可沒過幾秒,它又亮了,這次是“外公”。
我閉上眼,再睜開時,心裡已經下定決心,然後劃開手機,不是接聽,而是直接長按了關機鍵。
車窗外的景象飛速倒退,高低錯落的平房,越來越多的山頭,顯示出山村的祥和甯靜。
可我的腦子裡卻一刻也不得安甯,各種亂七八糟地纏在一起。那張照片,那本筆記,外公外婆的謊言,還有官方那通欲蓋彌彰的電話所有的一切,都指向一個被刻意掩埋了十六年的巨大黑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