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個人都像一隻警惕的野獸,用眼角的餘光打量着周圍的一切。
江衛國對這裡熟門熟路。
前世,為了給江援朝湊錢買一件“的确良”襯衫,他曾來過這裡,用一個月的口糧換了幾張緊俏的工業券,回去後還被妻子念叨了許久。
隻是這一次,他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、為了子女傾盡所有的老父親。
他是來狩獵的。
他沒有急着兜售自己的東西,而是在人群中緩緩踱步,那雙在黑暗中依舊銳利如鷹的眼睛,冷靜地掃過每一個攤位,每一個人。
他在尋找,尋找一個足夠“渴”的買家。
很快,他的目标出現了。
在鴿子市的角落,一個穿着幹部服、戴着眼鏡的中年男人,正對着一盆植物唉聲歎氣,急得滿頭大汗。
那是一盆蘭花,葉片焦黃,花苞萎靡,眼看就要斷氣。
看那花盆的紫砂材質和蘭花品種,就知道是名貴之物。
“老哥,這‘春劍’眼看就要不行了啊。”
江衛國壓低聲音,在他身邊蹲下。
中年男人吓了一跳,警惕地看着他:“你誰啊?懂什麼!”
“不懂,就是以前跟廠裡的老花匠學過幾手。”
江衛國不以為意,指了指那盆蘭花,“這花,根燒了。再用尋常法子,神仙也救不活。”
中年男人臉色一白,像是被說中了心事,頹然道:“我還能不知道?這是我們局長的心頭肉,出國前交給我養幾天,誰知道就成了這樣!明天局長就回來了,這這可要了我的命了!”
江衛國等的就是這句話。
他知道,這種人為了保住自己的前途,願意付出任何代價。
“我倒是有個法子,”
江衛國慢悠悠地開口,聲音裡帶着一股讓人信服的沉穩,“就是代價有點大。”
“什麼法子?隻要能救活,代價好說!”
中年男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,一把抓住江衛國的手臂。
江衛國不急不忙地從懷裡掏出那個破布包,小心地展開,露出一小撮漆黑如墨的泥土。
那泥土一出現,仿佛帶着一股奇異的生命氣息,連周圍污濁的空氣都清新了幾分。
“這是我家祖傳的‘養根土’,不管什麼花,隻要還有一口氣,換上這土,三天之内,必定起死回生。”
中年男人半信半疑:“就這麼點土?你吹牛吧!”
江衛國也不争辯,隻是從懷裡又摸出那個小藥瓶,擰開木塞。
他指着蘭花一旁,被中年男人随手丢棄的一片已經完全枯黃的葉子,說道:“你看好了。”
說完,他将藥瓶傾斜,一滴晶瑩剔透的水珠,精準地落在了那片枯葉的葉柄處。
奇迹,發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