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想起了公公那句“操持家務,照顧盼盼,有功”,想起了盼盼吃到黃瓜時那亮晶晶的眼睛,想起了桌上那幾張代表着信任與未來的毛票。
一股從未有過的勇氣,從她那顆卑微了二十多年的心髒裡,猛地竄了出來。
她緩緩地,卻又無比堅定地,掙脫了王家婆娘的手。
她擡起頭,那雙總是躲閃的眼睛,第一次,平靜地、清晰地,迎向了對方那張幸災樂禍的臉。
“王嬸,”
蘇玉梅開口了,聲音不大,卻字字清晰,“我爸他,沒做錯。”
王家婆娘愣住了,周圍的人也愣住了。她們從未見過蘇玉梅這副模樣。
“孩子不聽話,走歪了路,當爹的,是該把他掰回來。總好過像有些人家一樣放任不管,最後養出個小偷小摸、人人喊打的敗家子,那才叫丢人,那才叫沒法過日子。”
蘇玉梅的聲音依舊柔弱,但話裡的内容,卻像一記無形的耳光,狠狠地扇在了王家婆娘的臉上!
誰不知道,她家那個小兒子,前兩天剛因為偷看女澡堂,被扭送到了派出所!
王家婆娘的臉,瞬間漲成了豬肝色,指着蘇玉梅“你、你、你”了半天,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周圍看熱鬧的人,都發出了壓抑的、想笑又不敢笑的“噗嗤”聲。
蘇玉梅沒有再理會她,而是徑直走到調料櫃台前,用一種前所未有的、理直氣壯的語氣,對售貨員說道:“同志,麻煩給我稱二兩最好的八角,二兩桂皮,半斤花椒,還有一斤幹辣椒!都要最好的!”
售貨員都被她這股氣勢鎮住了,連忙手腳麻利地給她稱貨。
買完所有調料,蘇玉梅将東西用布包好,緊緊地抱在懷裡。
在所有人或驚訝、或敬佩、或嫉恨的複雜目光中,她挺直了腰杆,昂首挺胸地,走出了供銷社的大門。
陽光照在她的身上,暖洋洋的。
她第一次覺得,原來,不卑不亢地活在陽光下,是這樣一種舒暢的感覺。
當蘇玉梅抱着那包沉甸甸的調料回到家時,江振國正在院子裡,用一柄大斧劈着木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