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群裡,大多是穿着家常衣裳的附近住戶,三三兩兩地踮腳張望,議論聲像潮水般在夜風中湧動,卻不見半個酒廠的工人出面維持秩序。
酒廠厚重的鐵門緊緊鎖着,門内的火光早已被撲滅,隻剩下幾縷灰白的殘煙從屋頂縫隙裡鑽出來,在墨色的夜色裡扭曲、飄散。
沒有燈光的廠房黑沉沉地矗立着,牆面上被煙火熏過的焦黑痕迹在月光下若隐若現,整座廠子像一頭蟄伏的怪獸,透着說不出的陰森。
紀烈燃示意同伴分散在人群邊緣警戒,自己則裝作看熱鬧的路人,湊到一位站在前排的大姐身邊,故意露出慌張的神情:“大姐,這廠子咋了?剛才是不是着火了?這麼大動靜,咋沒人報警啊?”
被問的大姐穿着洗得發白的灰色工裝,袖口還沾着些許油污,看樣子是附近工廠的工人。
她聞言立刻往紀烈燃身邊湊了湊,壓低聲音,神秘兮兮道:“報警?他們才不敢呢!”
“啊?為啥呀?”紀烈燃瞪圓了眼睛,演得十足逼真,“火要是燒大了,不光他們廠子遭殃,咱們這附近住戶不也危險?”
大姐不屑地撇了撇嘴,往鐵門方向瞥了一眼:“這幫人精着呢!燒了這一個廠子算啥,他們手裡的地盤多了去了。再說了,我瞅着這火壓根沒燒起來,估摸着也就燒了一間屋子,剛冒頭就被摁下去了”
“隻燒了一間屋子?”紀烈燃心頭猛地一沉。
火勢沒蔓延開,顧昭昭計劃裡借混亂脫身的策略豈不是完全落空了?她到底有沒有趁亂撤退?還是說
許是她望着酒廠的眼神太過焦灼,大姐看了她一眼,熱心地拍了拍她的胳膊:“大妹子,你是不是有親戚在裡面上班啊?”
紀烈燃心亂如麻,胡亂點了點頭,聲音都有些發飄,“嗯我弟在裡面當學徒。”
“嗨,那你别瞎擔心了!”大姐拍着胸脯安慰道,“我剛才瞅得清楚,老早就有人從後門溜走了,現在裡面估計早空了,說不定你弟早回家了呢!”
她勉強扯出個笑容道謝,目光卻再次投向那扇緊閉的鐵門。後門溜走的人裡,有顧昭昭嗎?
紀烈燃強壓着心頭的不安,跟大姐道了謝,轉身朝人群外走。
夜風卷起地上的灰塵,迷得人眼睛發酸,她擡手揉了揉眼角,指尖卻觸到一片冰涼,不知何時,手心已全是冷汗。
“頭兒,後門那邊沒發現異常,剛才确實有七八個人從那邊離開,都往東邊胡同走了,我們的人已經跟上去了。”對講機裡傳來警員壓低的聲音,帶着一絲謹慎,“但沒看到顧記者的身影。”
說罷,他又補充了一句,“不過顧記者會僞裝,可能是我們的人一時沒認出來。”
紀烈燃腳步一頓,心沉得更厲害了。
她望着酒廠黑沉沉的輪廓,牆頭上的碎玻璃在月光下閃着冷光,像一頭拒絕窺探的巨獸。“繼續盯着那夥人,查清楚他們的去向。”她沉聲吩咐,“另外,想辦法弄清楚剛才滅火的是誰,是酒廠自己的人,還是”
話沒說完,就見鐵門内側突然閃過一道微弱的光,像是有人用手電筒在裡面晃了一下。
紀烈燃立刻示意同伴噤聲,自己則借着圍觀人群的掩護,悄悄貼近鐵門。門縫裡透出的光線忽明忽暗,隐約能聽到裡面傳來模糊的腳步聲,還有人低聲咒罵着什麼。
“媽的,這火滅得真快,老子還沒找到東西!”一個粗啞的聲音響起,帶着不耐煩的火氣。
另一個聲音接話:“六爺說了,人抓着就行,東西不重要。再說剛才那陣亂,指不定早被燒沒了,趕緊撤吧,别等警察來了麻煩。”
紀烈燃心底一驚,六爺的人不是早就在開始交易前就被江灼他們控制住了嗎?怎麼現在還會出現在這裡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