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夠了。”李承乾終于開口,聲音不高,卻帶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,瞬間壓下了所有的争論。
殿内霎時安靜下來。
隻餘下燭火燃燒的哔剝聲和衆人略顯粗重的呼吸。
他手中的朱筆穩穩落下,在張玄素質疑的那行字旁重重畫了一個圈,又在旁邊空白處疾書數行。
“張卿之慮确為實情,然于卿之法亦非萬全。”李承乾的聲音沉穩有力,清晰地穿透殿内的寂靜,“孤意以稅關設‘貨值評定官’二至三人,由戶部、太府寺及西域都護府三方共薦,輪值任事,相互制衡。評定之标準細則,詳列于後附章程,務求明确,杜絕模糊裁量!”
他手中的筆并未停歇,筆走龍蛇,繼續在于志甯提出的抽檢條款旁批注:“抽檢之權,不可濫用。明确抽檢比例流程及争議申訴之途,刻于稅關石碑,昭示衆人。”
“凡有稅吏索賄刁難,查實者,立斬不赦!”
朱砂寫就的批注力透紙背,每一個字都帶着千鈞的分量。
殿内諸人屏息凝神,看着太子殿下在這關乎國策的細微之處,展現出與其年齡不符的缜密果決!
那支朱筆,此刻仿佛化作了定鼎乾坤的權杖,在字裡行間,便為帝國的未來劃下不可動搖的界限。
窗外,長安城的白日喧嚣漸起,而東宮偏殿内的燈火,依舊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倔強地燃燒着。
就在東宮衆人焚膏繼晷、殚精竭慮之時,長安城關于太子的流言,已如同脫缰的野馬,狂奔向了光怪陸離、匪夷所思的境地。
起初的驚愕與豔羨,在魏王府暗線的推波助瀾下,迅速燃成了光怪陸離的妖異之火。
“邪性!”那些茶館酒樓勾欄瓦肆之中,更是唾沫橫飛,“那海天霞錦怕不是月宮仙子的裹屍布!”
“據說那雲袖小娘皮披上它,夜夜在院裡跳着跳着就飄起來了!”
“就是,我聽說能使人腳尖離地三寸!”
“可不麼,平康坊打更的老王賭咒發誓,看得真真兒的!”
“是啊,聽說還霞光流轉,就跟那畫皮裡的妖精一個樣!”一個酒客說得繪聲繪色,引得衆人脊背發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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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呸什麼仙子!”
“欽天監的老大人愁得頭發都白了!”
“說是紫微帝星旁邊纏着一股子粉豔邪氣,直沖東位!”
“看來那雲袖保不齊是千年狐狸精披了人皮,專門來吸食太子殿下真龍陽氣的續命燈油!”
“那錦緞說不定就是她的狐狸皮!”
“啊?”有人驚恐的問道:“那羊脂玉鎮紙?”
“肯定是那鎖魂的邪門法器!”這道士打扮的瞎半仙兒搖頭晃腦,語氣卻是肯定至極,甚至還拿出佐證說道:“否則太子殿下又怎麼會被她一個下賤胚子給迷得神魂颠倒,江山都不要了?”
謠言在各種口水橫飛,張牙舞爪的以訛傳訛中,簡直滾雪球般膨脹,甚至都開始直指妖邪鬼魅了。
“哎喲喂你們懂個甚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