屬官顫抖着手,飛快地拆開火漆将裡面的軍報取出,用盡全身力氣激動念道:“臣薛萬徹頓首百拜太子殿下。”
“昨夜醜時,涼州豪族崔氏鄭氏族等率其府中豢養死士,勾結西域悍匪沙立飛,夥同一處突襲雲中倉縱火!”
“幸得殿下明察秋毫早有示警,轉運副使崔三郎率衆死戰,守軍拼死抵禦,匪徒未能盡入内倉!”
“更賴殿下統籌之功,倉内預設防火壕溝及時啟用,阻隔火勢。臣奉英公之命,率部清剿雲州外圍薛延陀遊騎,于倉外三十裡處截獲可疑訊息,星夜馳援!陣斬悍匪頭目‘沙裡飛’馬彪,及以下悍匪四十六人!擒獲涼州崔氏家主崔元禮及豪族死士、匪徒三十餘人!匪首鄭坤及數名死士趁亂逃脫,臣已命人嚴令追拿!”
“此戰,雖焚毀草料垛一座及小糧垛三座,損糧約八千石,然主體倉廪及八成存糧得以保全!守倉民夫兵士陣亡二十一人,傷四十三人,皆忠勇之士!兇徒之首級及要犯崔元禮,已着精騎押解,不日将抵長安,聽候殿下發落!”
“此役,全賴殿下明見萬裡,運籌帷幄!雲中倉根基未損,轉運命脈未斷!臣薛萬徹,代前線數萬将士,叩謝殿下保全糧秣、活命之恩!朔州軍民,必效死力,靜待英公犁庭掃穴!”
軍報念完,整個承恩殿陷入一種奇異的寂靜。方才還“痛心疾首”的周文博,此刻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,徹底癱軟在地,面如死灰,身體篩糠般抖個不停。
李承乾緩緩閉上眼,緊握的拳頭終于松開,掌心一片濕黏,不知是汗還是血。一股巨大的、劫後餘生般的疲憊與慶幸席卷全身,幾乎讓他虛脫。他靠在椅背上,深深吸了一口氣,再睜開眼時,疲憊深處,是前所未有的冰冷與決斷。
“周侍郎,”他的聲音恢複了平靜,卻比嚴冬的寒風更冷,“你方才所言新政之弊守備空虛,還有民怨沸騰之類的話孤,都記下了,待要犯崔元禮押解至京,三司會審,真相大白之時”李承乾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,釘在周文博慘白的臉上,“孤倒要看看,你今日這番忠言,究竟是為國為民,還是為虎作伥,構陷儲君!”
“來人!”李承乾的聲音陡然拔高,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儀,“工部左侍郎周文博,言語失當,幹擾軍機!”
“着即禁足府邸,無令不得外出!”
“待雲中倉案審結,再行論處!”
“其工部一應職司,暫由右侍郎代理!”
“殿下!臣冤枉!臣”周文博如遭雷擊,驚恐地擡起頭想要辯解,卻被兩名如狼似虎的東宮侍衛毫不留情地架起,拖出了大殿。
他凄厲的喊冤聲在空曠的殿宇中回蕩。
很快消失在殿外的黑暗裡。
待殿内重歸寂靜。
李承乾疲憊地揮揮手,示意其他人退下。
當沉重的殿門緩緩關閉,隔絕了外界,他才徹底卸下強撐的威儀,整個人如同虛脫般靠進寬大的座椅深處。
冷汗早已浸透了内衫,右膝的劇痛一陣陣襲來。
他拿起薛萬徹那份染着風塵與血火的軍報,指尖在“涼州崔氏崔氏和勾結幾個字上用力劃過,留下深深的指痕。
涼州崔氏,鄭氏還有那逃走的鄭坤。
以及背後若隐若現的魏王府影子
“引而不發凝神聚力”李承乾低聲重複着趙牧的教誨,眼中翻湧的殺意被強行壓回冰封的湖底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有殺意的決心。
煌煌正道?
他嘴角勾起一絲近乎冷酷的弧度。那就讓這正道的光,先照一照這些藏在陰影裡的魑魅魍魉!
那崔氏家人,就是撕開這層黑幕的第一道口子!
孤倒要看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