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真的,李承乾這番情真意切,厚重無比的封賞之言,在這奢靡的雅閣中響起,卻是帶着一種奇異的反差。
可是趙牧的反應卻讓李承乾差點噎住。
“噗!”趙牧像是聽到了極其荒謬的笑話似的,竟是直接笑噴了出來,那手中的琉璃杯更是晃了又晃,酒液都差點灑出。
他搖着頭,臉上那憊懶的笑容裡全是毫不掩飾的嫌棄。
“哎呦我說太子殿下,你這報恩的方式,可真夠别緻的啊!”
“讓我去當那勞什子太子少師?”趙牧指了指窗外樓下隐約傳來的絲竹笑語,又指了指自己這身舒适的袍子,搖頭笑道:“殿下這是想讓我趙牧每天天不亮就爬起來,穿着那身能把人勒死的官袍去杵在朝堂上聽一群老頭子打口水仗?”
“而且還得每天對着您這位太子殿下三跪九叩,畢恭畢敬地喊殿下千歲?”
“不光如此,還得每日提防着那些世家門閥明裡暗裡的刀子?”趙牧一臉膈應地咂咂嘴,赤腳從錦墩上放下,走到李承乾案幾旁,拿起一顆葡萄丢進嘴裡,一臉嘲諷道:“啧…殿下你這哪是報恩呐?”
“這分明是恩将仇報,想把我往那火坑裡踹啊!”
“你也看看我這小日子過的有多舒坦?”他張開手臂,環顧這奢華的雅閣,肆意張揚的說道,“不說日進鬥金美酒佳肴,起碼想聽曲有曲,想看舞有舞,想睡到日上三竿就睡到三竿,看誰不順眼罵兩句也痛快…”
“就這神仙日子,不比你那勞心勞力,還天天擔心被人算計的東宮舒坦百倍?”
“再說了我要那些金銀田宅幹嘛?”
“這不純純給自己找罪受嗎?”
李承乾被趙牧這番毫不客氣的搶白,給噎得徹底說不出話,臉上更是青一陣紅一陣的,他設想過趙牧會推辭,畢竟之前已經被拒絕過一次了。
可他卻萬萬沒想到對方竟是如此幹脆,甚至這次一臉嫌棄地拒絕了這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尊榮富貴,理由竟是嫌…
當官不自在?
嫌東宮沒這“天上人間”快活?
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和一絲連自己也未曾察覺的羨慕湧上心頭。
是啊,這趙兄看似憊懶不羁,實則活得比誰都通透。
甚至比誰都自在!
自己這看似尊貴的太子之位
在他眼中,恐怕真不如這平康坊的一方逍遙天地。
看着李承乾那副憋悶又無可奈何的表情,趙牧終于收起了玩笑之色,拍了拍他的肩膀,語氣緩和了些:“行了行了,殿下,心意我領了,但我這人,天生就不是當官的料,更受不了那些條條框框,再說咱倆之前不都說好了麼,平時我幫你出出主意,聊聊天解解悶還行,讓我去坐班?”
“還是免談!”說着,趙牧話鋒一轉,眼神變得銳利起來,手指在案幾上輕輕叩擊,發出笃笃的輕響道:“況且殿下你現在最缺的,可不是我這個太子少師去充門面”
“你自己方才也說了,如今你最缺的,是真金白銀!”
“是能快速大量搞到錢的法子!”
“有了錢,你的榷場才能轉起來,你的撫恤才能發下去,你的新運道才能修通,你的滅國之戰才有底氣!”
“有了錢,那些還在觀望甚至跟你對着幹的豪強,才會真被你的‘利’勾過來,你的疏才能真正見效!”
“否則,全是空談”趙牧說的一針見血。
他其實什麼都明白,剛才李承乾這小子封官許願是真的,但恐怕自己剛才提的這一點才是最終的目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