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9章(第1頁)

暮色降臨時,李軒倚在胭脂鋪二樓欄杆上。看着對面茶樓裡蕭楓鐵青的臉,他故意舉起鎏金胭脂盒晃了晃,盒蓋反射的夕照正刺進對方眼中。

"夫君這招偷梁換柱,倒是比兵法還妙。"蕭沐瑤的聲音從背後傳來,難得帶了幾分笑意。

李軒轉身,将新制的口脂點在她唇上:"娘子錯了,這該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。"朱砂色在她唇間暈開時,河風送來畫舫新譜的小調,唱的正是一曲《商郎巧破胭脂計》。

三更梆子剛響過,李軒書房窗棂“咯吱”輕響。他吹熄燭火,任由月光将個魁梧身影投在青磚地上。漕幫把頭張鐵牛倒挂屋檐,疤臉貼着窗縫低語:“楓爺讓俺們在生絲船上鑿三個窟窿,說是要請姑爺看場好戲。”

李軒慢悠悠剝着松子,果殼落在宣紙上沙沙響:“張把頭在漕運上折過七條船,最懂怎麼讓貨船‘意外’沉沒。”他忽然彈指将松仁射向窗縫,“不過這次,我要船沉得講究些。”

張鐵牛翻身入室,牛皮靴碾碎滿地松殼:“姑爺要加錢?”

“加三層油氈,要閩南産的青篾油紙。”李軒推過袋碎銀,月光照得銀錠泛藍,“記得在夾層鋪滿稻草,船闆接縫拿桐油混着蚌粉抹嚴實了。”

五日後,烏雲壓着燕子矶翻墨般滾來。蕭楓立在渡口涼棚下,指尖撚着枚生絲繭子:“我那好姐夫此刻怕是在焚香禱告吧?”周硯賠笑遞上油傘:“按您吩咐,今日浪高八尺,正是沉船的好時辰。”

江心忽傳來裂帛聲,滿載生絲的漕船撞上暗礁。船身斜斜撕開道裂口,江水裹着白沫往裡灌。蕭楓快步走向碼頭,官靴踏碎水窪裡泡發的絲繭:“刺史大人來得正好,且看我蕭家如何清理門戶”

話音未落,李軒已帶人架起跳闆。他蓑衣也不披,單衣被暴雨澆得緊貼脊梁,卻扭頭沖船工喝道:“先掀左舷船闆!動作要快,莫讓鹽水漬了絲!”

蕭楓瞳孔驟縮,那浸透江水的船闆下,竟又露出層青黝黝的油氈。李軒手持鐵鈎紮進油氈縫隙,“刺啦”一聲扯開防水層。幹燥的生絲在雨中騰起細霧,捆絲的紅繩都沒沾濕半分。

“讓刺史大人見笑了。”李軒抖開匹生絲對着天光,“上等湖絲該有七分透亮,若浸了水”他突然将絲匹抛向江面,那生絲竟如油布般浮在水面,“您瞧,這絲早被油膏腌透了,沉都沉不下去!”

刺史剛要開口,忽見船工從底艙搬出二十個黑陶壇子。李軒擡腳踹翻最近那壇,雪白鹽粒混着雨水淌成道銀溪。“私鹽!”随行師爺尖着嗓子喊破音,“還是官鹽制式的細海鹽!”

蕭楓手中油傘“啪嗒”落地。他分明記得昨夜親自查驗時,夾層裡隻有浸過腐草汁的黴絲。此刻壇口封泥上鮮紅的“王記”火漆刺得他眼底生疼,那分明是王家鹽引的印章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