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軒忽然抓起染紅的帕子蒙住口鼻,三兩步躍上牆頭。秋風卷着胭脂鋪前的叫罵聲飄來,他盯着趙小姐紅腫的臉看了半晌,轉頭時眼睛發亮:"快!把庫房所有桐油胭脂裝車,再讓繡娘趕制二十套金線舞衣!"
當夜,秦淮河最大的畫舫"醉月軒"突然挂出琉璃燈。花魁雲裳娘子一襲薄紗立在船頭,皓腕輕揚間,金粉從袖口簌簌飄落。看客們正要喝彩,卻見她突然解開束腰錦帶,輕紗羅裙在夜風裡綻成朵重瓣牡丹。
"諸位爺看仔細了。"龜公敲響銅鑼,雲裳娘子玉指撫過鎖骨。被體溫烘熱的肌膚上,竟漸漸浮現出細碎金紋,順着頸線蔓成纏枝蓮紋樣。岸邊頓時炸了鍋,銀錠子雨點般砸向甲闆。
"此乃蕭氏特制金肌玉露膏。"李軒立在船舷暗處揚聲,"遇熱顯金粉,專供教坊娘子們"話沒說完,已有老鸨擠上前搶貨:"給我留五十盒!不,一百盒!"
對岸茶樓上,蕭楓捏碎手中茶盞。瓷片紮進掌心,他渾然不覺地盯着畫舫方向——那裡每賣出一盒胭脂,就意味着他囤積的桐油又跌三文錢。
"好個李軒!"他狠狠踹翻案幾,"竟把殘次品捧成稀罕物!"賬房先生戰戰兢兢遞上賬本:"二爺,咱們庫房還壓着三千斤桐油"
蕭楓突然陰恻恻笑起來:"去把城東的潑皮全雇來。明日開市,我要讓全城都知道,蕭家胭脂鋪賣的是毀容的毒藥!"
五更天,李軒裹着露水回府。蕭沐瑤候在廊下,指尖繞着塊染血的帕子:"畫舫那邊"
"雲裳娘子收了二百兩封口費。"李軒摘下蒙面巾,露出被夜風吹紅的臉頰,"我讓她謊稱金紋需配合蕭家秘制藥浴,這是藥方。"他遞過張灑金箋子,上頭列着白芷、珍珠粉等尋常藥材,"足夠那些姑娘用到來年開春。"
蕭沐瑤突然伸手拂過他肩頭桐花:"你怎知蕭楓會從桐油下手?"
"上月糧行鬧鼠患,唯獨桐油缸裡沒耗子。"李軒輕笑,"我讓夥計撈了油渣送去驗,發現裡頭摻着抑制鼠類食欲的藥草——這般防潮防蟲的桐油,不正适合做胭脂防腐?"
晨光微曦時,二十輛馬車滿載胭脂奔向各碼頭。李軒特意在木箱夾層撒了香粉,車轍過處,連石闆縫都沁着甜香。等蕭楓雇的潑皮們舉着"毀容毒胭脂"的幡子沖上街時,最後一車貨已出了水門。
"讓讓!别擋着西域商隊的路!"镖師揮鞭驅散人群。胡商掀開車簾,琥珀色瞳孔盯着潑皮手裡的胭脂盒:"這個,金粉的有沒有?"
潑皮頭子還沒反應過來,懷裡突然被塞進錠馬蹄金:"這些我全要了!"胡商操着生硬官話比劃,"草原上的姑娘,就喜歡會變顔色的胭脂!"
當日晌午,蕭楓在庫房暴跳如雷。他親手調配的桐油胭脂,此刻正被胡商以三倍價錢倒賣回西域。更可恨的是,每個胭脂盒底都烙着小小的蕭記徽印——李軒竟連包裝錢都省了,直接用了他的存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