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史那羅支暴怒斬了醫官,卻聽帳外傳來牧笛聲。投降的百夫長在轅門高喊:"周人在河邊架竈熬粥,降兵可領三日口糧!"他手中陶碗裡,粟米堆成的小丘正是突厥孩童最愛的形狀。
李軒立在胭脂河畔,看降兵排隊領取刻着部落圖騰的木碗。"每隻碗底都有磁粉。"他對蕭沐瑤低語,"回營後遇鐵器會吸附,其他部落便知他們受過漢人軍隊款待。"
忽有快馬來報:突厥左賢王部連夜拔營。蕭沐瑤展開密信輕笑:"你讓繡娘在降兵内衫繡的部落徽記奏效了。"那些特制衣裳遇汗顯色,讓阿史那羅支疑心左賢王暗通我軍。
暮色中,最後一盞孔明燈墜入敵營。燈骸裡藏着的火浣布浸透藥汁,遇夜露蒸騰起安神霧。當夜突厥營地的鼾聲,比往日早了整整一個時辰。
七日後,李軒所在的軍隊斥候在戈壁拾到串骨鍊。每顆骨珠都刻着突厥文字,連起來竟是首思鄉童謠。李軒将骨鍊懸在帥帳前,風過時的嗚咽聲裡,蕭沐瑤聽出他低聲哼着江南小調。
"這調子"她忽然怔住。
"夫人及笄那年,蕭家貨船過胭脂河時,船工們唱的就是這個。"李軒将骨鍊浸入藥湯,珠内顯出密信,"其實當日我在對岸茶馬道,聽着歌聲繪完了第一幅商路圖。"
夜風卷着藥香掠過沙盤,燭火将兩道身影投在關外輿圖上。
那上面新标的暗樁,恰是當年蕭沐瑤在綢緞裡藏的茶馬古道密紋。而在他們看不見的突厥王庭,可汗金帳的狼皮褥下,正墊着浸透思鄉藥的"冰心綢"。
三更的梆子聲蕩過轅門,中軍帳内松油燈将李軒的身影投在牛皮輿圖上。參軍司馬盯着沙盤中幹涸的胭脂河床,喉結滾動:"參軍,此處乃絕地。前朝鎮北軍三萬精銳葬身于此,骸骨至今未寒"
"正因有此舊事。"李軒突然折斷代表突厥主力的木雕狼頭,"阿史那羅支熟讀中原兵書,必認定我軍不敢涉險。"他指尖劃過河床東側褶皺,"此處暗藏溶洞三十餘,足可伏兵五千。"
帳外忽起喧嘩,夥頭軍押着個突厥探子進來。李軒瞥見探子靴底青苔,忽的輕笑:"傳令各營,明日巳時增三成炊煙。"他抽刀削去探子左耳,"勞煩壯士帶話:我軍糧草充裕,可支三月。"
五更未至,百口行軍竈已架在河灘。夥夫長按密令往火堆撒入硫磺粉,濃煙騰起時混着刺鼻藥味。"參軍要的不是煙,是這味道。"老軍醫将藥包塞進柴堆,"曼陀羅混着艾草,馬匹聞了會躁。"
辰時三刻,突厥斥候潛伏山腰。但見漢人軍營寨炊煙如柱,風中飄來粟米香,竟與他們劫掠的軍糧味道别無二緻。"南朝果真糧足!"斥候急退時,靴底粘上的河泥在砂岩留下水漬,這細節早被伏路的漕幫漢子記下。
鐵匠坊内,李軒赤膊掄錘。特制銅鏡邊緣鑄有卡槽,二十面可拼成半人高的鏡盾。"角度按星圖排列。"他教工匠調整支架,"巳時日光直射鷹嘴崖,鏡陣就架在崖頂反斜面上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