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快!再慢就當不成鬼面營!"總教頭胡贲揮鞭抽裂空氣。士卒們聞言咬牙提速,他們背負的五十斤石鎖上刻着"耕""戰"二字,是熔了突厥彎刀所鑄。
臘月的寒風卷着細雪掠過校場,三萬黑甲将士的鐵胄凝着霜花。當鎏金儀仗踏入轅門時,積雪下的凍土竟微微震顫,是無數戰靴在暗中期盼地摩挲。
"聖旨到——!"
宣旨太監尖利的嗓音刺破朔風,十丈黃絹在十二名金吾衛手中徐徐展開。絹面銀線繡着的龍紋被陽光一照,正映在校場中央的玄鐵虎符上。那虎符雙目鑲着波斯貓眼石,是蕭沐瑤熔了阿史那延陀的金狼刀所鑄。
"特授鎮北虎符,總領邊軍,節制四鎮"太監念到"虎符"二字時,喉結不自主地滾動。他分明看見李軒甲胄下隐約露出的舊疤,那傷痕走勢竟與黃絹上的龍紋暗合。
"末将領旨!"
李軒單膝砸地,膝甲在凍土上磕出火星。三萬将士随之跪拜,甲片碰撞聲如驚濤拍岸。蕭沐瑤捧着火浣戰袍立于将台,見寒風掀起黃絹一角,露出末尾朱批,那抹猩紅恰與她手中戰袍的金線交輝,在九州經緯圖的幽州方位凝成一點。
"請将軍更衣。"太監捧着虎符的手微微發顫。這銅虎背刻的突厥符文還在發燙,是剛從熔爐取出的。李軒卻轉向蕭沐瑤:"有勞夫人。"
戰袍抖開的刹那,校場響起一片吸氣聲,火浣布在冬日裡泛着暖玉般的光澤,襟口金線繡着的不是尋常祥雲,而是密密麻麻的關隘标記。蕭沐瑤指尖撫過雁門關處的凸起:"蠶絲裡撚了烏銀線,遇敵襲可防流矢。"
當李軒系緊獅蠻帶時,太監突然"啊"了一聲,那腰帶搭扣竟是半枚虎符形狀,與朝廷所賜的銅虎嚴絲合縫。"這這不合禮制"
"公公看仔細。"蕭沐瑤輕笑,蔥指在搭扣上一按,機關彈開露出暗格,"這裡本該藏匕首,夫君非要放火折。"她突然貼近李軒耳畔,"就像你非要把真虎符藏心口。"
校場忽然卷起一陣怪風,将黃絹吹得獵獵作響。李軒按着胸甲起身,内袋裡的玄鐵虎符硌得掌心發痛。
那是他連夜熔煉的戰利品,刻着陣亡将士姓名的鐵片在熔爐中沸騰時,曾映出八百裡的血色殘陽。
"虎威!"
不知哪個親衛先喊出聲,三萬将士的咆哮震落轅門積雪。驚飛的塞雁掠過将台,羽翼在李軒的新袍上投下流影。
蕭沐瑤望着丈夫側臉,忽然想起父親臨終時的話:"真正的虎符不在金銮殿,在能讓三軍甘願赴死之人胸中。"
此刻積雪簌簌落下,恰似那夜熔煉虎符時的鐵水星火,而在校場東側,新鑄的耕犁已套上繳獲的突厥戰馬,犁頭寒光隐隐,依稀還是彎刀弧度。
塞北的月色被鍛鐵爐映得猩紅,五百枚青銅傩面在鐵砧上泛着幽光。老鐵匠王鐵錘鉗起滾燙的面具,突然潑上一瓢馬奶酒,青煙騰起時,面具眼窩處的水晶薄片"咔嗒"嵌入凹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