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哥的房間還維持着原樣,書桌上甚至還攤着半本沒看完的工程圖紙。
空氣裡,似乎還殘留着他慣用的廉價剃須水那點微弱的薄荷味。
現在,隻剩下我一個人了。
手指拂過書桌邊緣,留下清晰的濕痕。
目光落在牆角那個蒙塵的舊樟木箱子上——祖父的遺物,父親生前不許任何人碰,後來連同這老宅的鑰匙一起,塞給了我哥。
鑰匙冰冷地貼着掌心,我蹲下身,插進鎖孔,用力一擰。
“咔哒。”塵封的鎖簧彈開的聲音,在死寂的屋裡格外刺耳。
一股更濃烈的、混合着樟腦和紙張黴變的味道撲面而來。
箱子裡沒什麼值錢物件,幾件褪色的舊衣,一個空了的黃銅煙嘴,幾本線裝書頁已經發黃卷邊的《地理五訣》、《水龍經》之類的風水舊籍,都是祖父當年混飯吃的老行當。
壓在最底下的,是一個用油布仔細包裹的長條狀硬物。
解開油布繩結,一層層剝開。
裡面露出來的,不是什麼祖傳的法器,而是一本極其古舊、冊頁邊緣磨損得如同被蟲蛀過的手訂冊子。
冊子用一種暗褐近黑的厚皮做封面,觸手冰涼滑膩,不似尋常皮革。
封面上沒有任何字迹,隻有一道深深的、像是被指甲反複摳劃留下的凹痕。
翻開第一頁,一行行蠅頭小楷映入眼簾,墨色深黑,筆畫卻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僵硬死氣:
“陳氏庚寅年三月初七,暴卒于家中,年廿五。面現紫绀,七竅滲黑血,身覆屍斑如網”
心髒猛地一縮,我急切地翻下去。
“陳氏壬午年九月初九,暴卒于城西貨棧,年廿五。面現紫绀,七竅滲黑血,身覆屍斑如網”
“陳氏丁醜年臘月廿二,暴卒于返鄉途中,年廿五。面現紫绀,七竅滲黑血,身覆屍斑如網”
再翻一頁,空白。
下一頁,依舊是那僵硬死氣的筆迹,記錄着更早一代的陳氏先祖:
“陳氏甲子年”
相同的時間,相同的年紀,相同的死狀!
密密麻麻的記錄,像一張巨大的、冰冷的蛛網,從泛黃發脆的紙頁裡撲出來,勒住了我的脖子!
二十五歲!二十五歲!每一代陳家的男人,都倒在這個該死的年紀!死狀如出一轍!
七竅流血,屍斑覆體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