勘查完現場,我和老陳下了樓,天還沒有大亮,因為一夜未眠,精神難免有些萎靡,我正準備和老陳告别,讓他有消息再聯系我,可戴着的傩面卻突然傳來一陣清晰的刺痛感,我猛地刹住腳步,倒吸一口涼氣,這是警告!
一股被窺視的感覺,瞬間像毒蛇般纏上了我,我仿佛能感覺到那視線的冰冷、惡毒,不帶任何情緒,我豁然轉身,神情緊張的掃向四周,街道上的行人依舊稀少,車輛更是看不見一輛,其餘一切如常。
不!不對!我的目光最終鎖定在馬路對面的一條漆黑小巷中,而就在我看過去的那一秒,一個模糊的黑色輪廓一閃而逝,消失在了巷子深處,我可以肯定,那速度絕不是正常人能有的!甚至不是人能有的。
“老陳,你先回去!有事我再找你!”我交代一聲,也顧不上做過多的解釋,整個人便猛地沖過馬路,尋着黑影追進了那條小巷。
巷子裡面又暗又窄,本就不寬的必經之路上更是堆滿了垃圾桶,不斷散發出惡臭,等我追到盡頭,那裡隻有一堵高牆,根本無路可走!人呢?難道才短短幾秒鐘,對方就消失了?
我有些無措的站在巷子中央,傩面下的眼睛警惕地觀察着四周,我感覺到空氣中還殘留着和案發現場一模一樣的福爾馬林味,這說明他剛才就在這裡!忽然我的目光被一個反射着微光的物件吸引過去,我忍着惡臭,小心地蹲下身,扒開表面的一些垃圾,才看清那是一個幹癟的蟬蛻。
夏天最常見的就是這種知了殼,但這個蟬蛻卻有些不同,它通體的質感如同溫玉,表面光滑無瑕,甚至還隐隐散發出陣陣的檀香。
蟬蛻?在道家的某些典籍裡,蟬代表着“蛻變”、“羽化”、“金蟬脫殼”,也不乏都又死而複生、追求長生的寓意,剖心、吸血、蟬蛻、長生無數個毫不相幹的詞彙在我腦海中碰撞,一個模糊念頭逐漸清晰。
那個兇手,他不是在殺人,他是在煉丹!用人的心髒和精血作為藥引,來煉制某種能夠讓他“蛻變”的邪丹!我正思考着,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,是老陳打來的,我接起電話,還沒來得及說話,電話那頭就傳來了老陳壓抑着驚駭和憤怒的咆哮:“小默!出事了!就在你剛離開現場不到五分鐘,我們在公寓樓下的一個便衣被人殺了!”
我瞳孔驟然一縮:“怎麼死的?”
電話那頭,老陳的聲音因為過于激動而變得顫抖:“一模一樣的手法!就在警車旁邊,衆目睽睽之下!誰也看清兇手長什麼樣,隻看到一道黑影閃過!他的心髒就沒了!”
我瞬間攥緊了掌心間的那枚蟬蛻,挑釁!這是赤裸裸的挑釁!兇手剛才窺視的根本就不是我,而是在打量整個警察的包圍圈,這就仿佛一個在舞台上表演的魔術師,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舞台中央時,真正的他卻在觀衆席裡,悄無聲息地完成了另一場更加血腥的表演,他這麼做不僅是在威脅警方,更是在警告我這個不請自來的“同行”。
我擡起頭,看向巷子口燈火通明的街道,又低頭看看手中這枚詭異的蟬蛻,一股寒意順着脊椎骨升起,卻也激起了一股久違的兇性!好一個金蟬脫殼,我倒要看看,你這隻藏在暗處的“蟬”,究竟想蛻變成個什麼怪物!挂斷了電話,那股子馊臭味裡似乎變得更加濃郁,無孔不入的鑽進我的鼻腔,刺激着我的神經。
警車旁邊!衆目睽睽之下!這八個字似乎帶着滾燙的溫度,狠狠地烙在我的腦子裡,這是兇手在用自己的方式戲弄所有人,就像貓捉到老鼠後,在吃掉它之前,還要用爪子反複撥弄的殘忍遊戲,他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裡,更沒把老陳他們那張脆弱的法網放在眼裡。
可現在我已沒了回頭路,從踏入這攤渾水開始,就注定要麼把它攪渾,要麼就被它淹死,我走出巷子,坐上老陳的車直奔市局,車窗外兩側的景象飛速倒退,朝陽在我的傩面上劃過。
老陳帶着我走進解剖室,轉身和幾個穿着白大褂的法醫說着什麼,他那張疲憊的臉上已經滿是怒火,眼裡的血絲像是要爆開一樣,片刻之後他揮手讓其他人暫時離開,随後重重一拳捶在牆上,看來是火氣再也抑制不住了。
“他媽的!”老陳低聲咒罵,聲音有些沙啞,“我幹了三十年警察,就沒受過這種鳥氣!你敢相信嗎?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,我們拉的警戒線旁邊!”
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,沒有說那些“節哀”、“冷靜點”之類的廢話,這種時候,任何安慰都顯得蒼白無力。
“帶我進去看看!”我的聲音很平靜,老陳點點頭,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金屬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