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座上一藍一紫兩道身影格外醒目。
左側着靛青雲紋袍的正是臨淵知州杜如晦的嫡長子杜明遠,此刻正執銀壺斟酒。
右側輕搖泥金折扇的紫衣公子,則是百年望族崔家的嫡三子崔玉珩。這位貴公子,詩風卻最是守舊。
"杜兄這首《雪霁》,千山浮雪照晴空一句,氣象開闊啊。"崔玉珩輕搖折扇,紫衣上的金線雲紋在燈下流光。
杜明遠撫掌笑道:"崔兄的《詠梅》才叫絕妙,暗香浮動月黃昏,頗有林處士遺風。"
二人談笑間,目光卻不時瞥向角落。逍遙正懶洋洋地倚在窗邊,任由方清荷将剝好的橘子瓣喂到他嘴邊。趙冷月不知何時已經離席,隻餘一縷淡淡的茉莉香還萦繞在座墊上。
"看來子爵大人今日興緻不高啊"
"慚愧慚愧,比逍遙公子差遠了"
廳中央的文士們吟詩作對,時不時朝這邊投來敬畏的目光。逍遙舉盞遙應,權當回應。
"大哥不去作一首?"方清荷遞來橘瓣,眼睛亮晶晶的。
逍遙就着她的手叼走橘肉,含糊道:"他們玩得正高興,何必掃興。"
确實高興,自從确認他不會下場,那些文士們吟詩聲都洪亮了幾分。有個膽大的甚至開始點評:"要論意境,當以子爵大人明月幾時有,把酒問青天為尊"
"噗!"逍遙突然嗆酒。這句他當時抄的詩,如今竟被供上神壇。
席間觥籌交錯,杜明遠正與崔玉珩品評新得的徽墨,忽聽堂中傳來一聲刺耳質問:
"今日如此盛況,卻為何不見那位逍遙才子的詩作?莫不是看不起我等?"
滿座嘩然。衆人循聲望去,但見角落處站着個青衫書生,面容陌生,顯是外鄉來的愣頭青。
那書生見衆人注目,愈發意氣風發,竟拍案高呼:"怎得無人應答?莫不是逍遙才子沒來?亦或是江郎才盡不敢來了?"
杜明遠手中銀壺"當"地磕在案上,眉間朱砂痣都氣得發亮,這蠢材可知之前有人這般挑釁,換來了怎樣的千古絕句?崔玉珩藥囊裡的雪魄香都壓不住冷汗,扇子急搖:要命。
席間頓時響起一片嗡嗡的議論聲。幾位文士交頭接耳,終于有人認出了那書生:
"這不是隔壁青山縣的張案首嗎?"
"就是那個今年縣試第一次下場就得了案首的張明遠?"
"噗難怪這般不知天高地厚"
笑聲中夾雜着幾分了然。首席上的杜明遠與崔玉珩交換了個眼神——既是新科舉子,又初得案首,這般狂傲倒也不難理解。
二人不約而同望向角落的逍遙,卻見這位正主依舊悠閑自得,一手撚着桂花糕,一手端着雨前龍井,仿佛全然沒聽見堂中的騷動。
崔玉珩輕咳一聲,泥金折扇"唰"地展開:"張兄初來臨淵,有所不知"
杜明遠接過話頭,玉镯在燭光下泛着溫潤的光:"逍遙子爵近日改良蜂窩煤,勞心費神"
那書生卻不依不饒:"莫非臨淵城的才子,都要靠兩位代為辯解不成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