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(第1頁)

賈政冰冷的目光,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,死死地釘在賈環的身上。

那句“你,可敢應下?”帶着居高臨下的審視和不容置疑的威壓,在空曠的書房中回蕩。

這不僅僅是一個考驗,更是一個陷阱。

應下,三日之内若背不全,便是欺君罔上,罪加一等,禁足半年隻是起步。

不應,便是當場承認自己之前那番慷慨陳詞全是虛言,是沽名釣譽之輩,從此更會被賈政視如塵泥。

這是一個死局,一個專為他這個“孽障”設下的死局。

然而,跪在地上的賈環,臉上沒有絲毫的慌亂。

他那雙清澈的眸子裡,甚至連一絲波瀾都未曾泛起。

在賈政銳利的注視下,他緩緩伸出瘦弱卻異常穩定的雙手,恭恭敬敬地将那本薄薄的《百家姓》捧了起來,如同捧着一道聖旨。

而後,他再次叩首,額頭觸地,聲音不大,卻字字清晰,擲地有聲。

“兒子,遵命。”

沒有辯解,沒有遲疑,更沒有讨價還價。

就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,反而讓準備了一肚子訓斥話語的賈政,再次愣住了。

他設想過賈環的種種反應可能會驚慌失措,可能會讨價還價說時間太短,也可能會找各種借口退縮。

唯獨沒有想到,會是這般幹脆利落的應承。

這份從容,這份膽氣,完全超出了他對這個兒子的認知。

賈政看着那瘦小的背影,眼神變得愈發複雜。

他揮了揮手,聲音裡帶着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疲憊:“滾出去吧。三日之後,卯時正,我在這裡等你。”

“兒子告退。”

賈環再次行了一禮,這才站起身,拿着那本薄如蟬翼,卻重若千鈞的冊子,轉身退出了書房。

當他走出夢坡齋的院門,冬日的寒風撲面而來,他才發覺,自己那身半舊的直裰,早已被冷汗浸濕。

剛才在書房裡,他看似平靜,實則每一步都如履薄冰。

面對賈政這種積威深重、心思難測的封建大家長,任何一點差錯,都可能萬劫不複。

“三爺!三爺您怎麼樣了?老爺沒沒責罰您吧?”

錢槐焦急地迎了上來,看到賈環安然無恙地出來,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。

“回去再說。”

賈環将《百家姓》揣入懷中,面色沉靜地邁開了腳步。

消息,像是長了翅膀,比賈環的腳步更快地飛回了東北角的小院。

當賈環推開院門時,趙姨娘正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,在院子裡團團亂轉。

一看到他,便立刻撲了上來,抓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,嘴裡語無倫次:“我的兒,你可算回來了!怎麼樣?你爹沒打你吧?他有沒有罵你?”

“姨娘,我沒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