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知道,任何辯解,在老太太這洞若觀火的眼睛面前,都已是徒勞。
就在此時,一旁的王熙鳳,忽然“噗嗤”一聲笑了出來。
她連忙用絲帕掩住嘴,對賈母笑道:“老祖宗息怒,為這點子小事,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。要我說,太太也是一片慈母之心,隻是這慈母,也分兩種。”
她眼波流轉,故作天真地道:“一種是咱們老祖宗這樣的,心裡疼得跟什麼似的,面上卻嚴厲,教的是規矩,是道理,是讓哥兒們将來能立得住的本事。還有一種呢,就是隻知道一味地護着,捧着,生怕受了半點委屈。結果,嬌慣得沒了章法,反倒害了孩子。太太愛護寶玉,咱們都知道,隻是這法子嘛,确實是有待商榷。”
她這番話,看似在為王夫人開脫,實則句句都在給她上眼藥。
将王夫人的“愛”,定性為了“沒規矩的溺愛”,與賈母的“大愛”,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
“你這猴兒!”
賈母被她逗得氣消了半分,指着她笑罵了一句,随即臉色一沉,對地上的周瑞家的,冷冷地道:“你這奴才,既是替主子‘分憂’,想必,也願意替主子‘擔責’了?”
周瑞家的早已吓得神志不清,隻是一個勁地磕頭求饒。
“來人!”
賈母厲聲喝道,“将這黑心爛肺的奴才拖出去!重打四十大闆!打完之後,連同她那一大家子,即刻發賣到關外的莊子上去!我倒要讓這府裡的人都睜大眼睛看看,誰是主子,誰是奴才!什麼是規矩,什麼叫體面!”
“是!”
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立刻上前,像拖死狗一樣,将早已癱軟的周瑞家的拖了出去。
很快,院外便傳來了撕心裂肺的慘叫和闆子擊打皮肉的悶響,聽得人心驚肉跳。
王夫人的心,沉到了谷底。
她知道,打狗,是為了給主人看。
果然,賈母在處置完周瑞家的之後,将目光重新落在了她的身上。
“至于你”
賈母看着她,眼神裡已經沒有了憤怒,隻剩下冰冷的失望,“你既說你治家不嚴,馭下無方,想來也是累了、乏了。”
“從明日起,你就不用操心這府裡的俗務了。安心到後院的佛堂去,給我抄一百遍《金剛經》。什麼時候,你那顆被‘慈母之心’蒙蔽了的眼睛,能重新看見‘規矩’二字了,什麼時候,再出來吧。”
“這管家之權”
賈母頓了頓,将目光轉向了一直垂手侍立的王熙鳳,“便暫且,都交由鳳丫頭一人打理。鴛鴦,把我那對牌,取來給鳳丫頭。”
轟!
這道命令,不亞于一道廢後诏書,當場将王夫人打入了冷宮!
收回管家權!
交由王熙鳳一人獨掌!
這不僅僅是懲罰,這是釜底抽薪,是徹底剝奪了她在這個家裡,除了“寶玉之母”外,所有的實際權力!
王夫人的身體,劇烈地搖晃了一下,若不是身旁的丫鬟及時扶住,她幾乎要當場暈厥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