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天下午,賈環将抄寫好的二十遍《孝經》與《大學》工工整整地碼好,放進一個半舊的書箱裡。
然後,他取出了床下的那個布袋,将三百兩銀子整整齊齊地碼放在書箱底層,再用幾本雜書蓋住,最後才将抄好的經書放在最上面。
一個裝滿了銀子的書箱,就這樣僞裝成了一箱要送去父親書房的功課。
金蟬脫殼之計,已然備好。
他喚來錢升,指着書箱,沉聲吩咐道:“你把這個,送到府門外西街的‘多寶當鋪’,交給一個叫‘朝奉老張’的夥計。告訴他,這是‘環三爺’存的東西,讓他好生保管,取物的憑證,就是我這枚玉佩的穗子。”
說着,賈環解下腰間一枚最普通不過的青玉佩,将上面的絡子穗兒解了下來,遞給錢升。
錢升接過穗子,看着那沉重的書箱,臉上沒有半分疑惑,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:“奴才記下了。”
“記住,此事若有半個字洩露出去”
賈環的眼神陡然變得淩厲。
“奴才情願天打雷劈,不得好死!”
錢升立刻跪下發誓。
“去吧。小心行事,切莫引人注目。”
錢升提起書箱,那份量讓他手臂一沉,但他臉上神色不變,低着頭,用最不起眼的姿态,快步走出了院子,融入了榮國府龐大而複雜的背景之中。
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,賈環緩緩吐出一口氣。
第一步棋,落下。
然而,他并不知道,就在錢升提着書箱離開他院子的同時,榮慶堂後院,王熙鳳的卧房裡,一個負責灑掃的婆子正跪在地上,向她回話。
“奶奶,奴才親眼瞧見,前兒趙姨娘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大筆錢,買了府裡都少見的澄心堂紙和徽墨給環三爺。今天下午,環三爺又讓新要來的那個小厮錢升,提着一個沉甸甸的大書箱,鬼鬼祟祟地出了府門,不知去了哪裡”
王熙鳳慵懶地靠在榻上,手裡把玩着一隻鎏金點翠的護甲,聽着婆子的話,那雙美麗的丹鳳眼中,一抹精光一閃而過。
“哦?沉甸甸的書箱?”
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。
“趙姨娘那個蠢貨,能有多少體己?賈環一個半大孩子,又能有什麼正經事需要用一個‘沉甸甸’的書箱運出去?”
她緩緩坐直了身體,聲音裡帶着貓捉老鼠般的興奮與殘忍。
“去,給我查。查那個叫錢升的小厮,查那個書箱,究竟送去了哪裡,送給了誰,裡面裝的到底是什麼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