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此時,鄰桌一個一直沉默不語的漢子,忽然冷笑一聲:“發新引?呵呵,那也得有命去拿才行。如今的揚州城,水深着呢。那些鹽商,哪個不是養着一群亡命徒?為了那些鹽引子,黑道上早就打出狗腦子了。前兒個,瘦西湖上就撈上來一具屍體,聽說就是個外地來的,想趁機撈一筆的倒黴蛋。”
客棧裡的空氣瞬間冷了幾分。
錢升端着茶碗的手,微微一緊。
他知道,三爺讓他來揚州,絕不是真的讓他去倒賣什麼鹽引。
但揚州的這潭水,顯然比三爺描述的,還要更渾,更險。
他此行,不僅要演好一出戲,更要在這渾水之中,保住自己的性命,全須全尾地回去向三爺複命。
他一口喝幹碗中苦澀的茶水,那份苦澀,讓他更加清醒。
而他不知道的是,一張針對他的、無形的大網,已經從遙遠的京城,悄然撒向了這座煙花繁華之地。
榮國府,鳳姐院内。
王熙鳳斜倚在榻上,聽着心腹管家林之孝家的回報。
“都查清楚了。那多寶當鋪背後的東家,是漕幫青龍分舵的龍頭老大,叫常九。此人最重信義,在江湖上頗有威名,尋常官面上的确不好惹。不過”
林之孝家的頓了頓,臉上露出一絲精明的笑意。
“不過什麼?”
“不過,奶奶的娘家,金陵王家的船隊,每年也要在漕運上行走。王家的管事,和那常九,也算有幾分交情。奴才已經派人快馬加鞭,送了信給金陵的二舅老爺。信上隻說,府裡有個不懂事的下人,可能卷了銀子南下,托他在漕幫的地面上,幫忙‘照看’一二。”
王熙鳳的眼中,閃過一抹毒蛇般的冷光。
她沒有說失竊,也沒有說捉拿,隻用了“照看”二字。
但她知道,金陵的兄長,還有那些在刀口上舔血的江湖人,都懂得這兩個字背後的真正含義。
“照看”一個卷了主家銀子南逃的奴才,最好的法子,就是讓他和他身上所謂的“銀子”,一同,從這個世界上,幹幹淨淨地消失。
“做得好。”
王熙鳳的嘴角,終于勾起了一抹久違的、勝券在握的笑容。
“賈環,你不是有本事嗎?我動不了你,難道還動不了你手下的一條狗?”
“我倒要看看,你這條被斬斷了爪牙的毒蛇,還如何張狂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