甯甯媽的臉蠟黃，眼睑下垂，就那麼幾日不見，生生就老了好幾歲的樣子。
“懂的，姐，有時候做再多的準備，感覺都想得很好了，但事到臨頭，都不能避免，咱畢竟是人，又是做父母的，前幾天我還一直在想，如果說能讓我去替她生病我都願意。”
甯甯媽一聽這話，又抹起了眼淚，幹澀的臉上倒是看着有一點點潤起來。
“可不是麼，我家甯甯術後一直反複發燒，退了又燒起來，醫生隔幾日就讓我們進去瞧瞧甯甯，雖然沒有明說，但咱就想着，醫生也是想有個萬一，就是讓我們每次都去見一見，誰知道是不是最後一面，我這每次都舍不得不見，但每見一次我就要崩潰一次，之前那麼壯實可愛能說會跳的娃這裡頭一直打着鎮靜劑，我們進去都認不着，手腳都綁着，還是醫生領着說這是甯甯，我才敢去認。”
舒陽聽了心隻一抽抽的痛，不禁就想到了羅亦暖，想要起身離開，又做不到，她能感覺到甯甯媽的狀态很差。
“前幾天我就一直在想啊，假如就不手術了，能活多久就多久，是不是更好，至少不用遭這罪了。”
舒陽将手輕輕地搭在甯甯媽的肩膀上。
“姐，咱要這麼想，為什麼選擇來手術，當時肯定是想了又想的，如果現在真的如咱們想的，沒有送着來手術，不好了是大概率的事情，那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了，咱肯定又是會往醫院送的，假如那時候醫生對咱說對不起，太晚了，咱是不是也一樣會後悔沒送着他來博一博？”
“咱是人，沒辦法一次踏進同一條河流，選擇了哪條路，不管這路上是雨還是陽光，那麼這就是唯一的可能了，其實咱們可勇敢了呢，不管是娃還是咱們大人，人家的娃在喝奶拉屎的年齡，咱們的娃已經在同死神搶命啦。”
這話一說，甯甯媽臉上淚更是控制不住。
“是的，是的，就是這樣的，妹子，謝謝你，你家姑娘也還在裡面，還聽我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。”
“哪裡的話，當時住院，你對我說那些話我也一直記着的，咱們不就是這樣互鼓勵麼。”
舒陽正說着，忽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，吵吵嚷嚷的，因為隔了玻璃，聲音忽小忽大。
但那種細碎的聲音，在此刻變得異常尖銳，極具穿透力地越過玻璃，讓人頭皮發麻。
隻一瞬間，舒陽的汗毛就都豎了起來。
甯甯媽也僵住了，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，她一把抓住了舒陽的手，然後猛地站了起來，全身都不停地抖動。
舒陽被拉得也站了起來，一邊輕拍甯甯媽那骨瘦如柴的肩膀，一邊跟着甯甯媽移到了落地玻璃那那往外看。
玻璃被擦得很幹淨，從這裡望出去，一望而知。
隻見樓下站了一堆的人，個個頭擡頭往上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