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漸晚,漆黑夜幕忽地要欺壓下來。
謝驚瀾同常書幫着莫家母女,下葬莫懷德後,謝家那匹精瘦的馬兒也已進食得心滿意足。
馬兒心情很好,左右橫掃着濃密的尾巴,精力十足拍在車架。
常書為馬車上挂着的兩盞燈籠,添了燈油。
馬車旁,昏黃頂光照在莫夫人緊緻優雅的臉龐,好心感慨,“姑娘今夜真的不打算住一宿?黑更半夜,你們即使有燈,也不好趕路啊。”
宋绾搖首婉拒,“莫夫人不必擔心,再往前走,就是觀音村了。”
“以我夫家這匹馬的腳程,不需半個時辰,就能趕到觀音村的客棧歇腳。”
聽宋绾如此說,莫夫人也不準備再留了。
她親自扶着宋绾踩腳踏上馬車。
少女掀起簾子手頓了頓,還是好奇地轉身,“莫夫人,我已經嫁人了。你為何總稱我為姑娘?”
宋绾倒不是真稀罕謝三夫人這個名頭。
隻是既做了謝驚瀾的假妻子,就應該稱職些,萬一以後在必要場合,她露餡了怎麼辦?
馬車内的謝驚瀾,亦奇怪,饒有興味投向莫夫人。
莫夫人笑着說,“一是咱們商婦常梳中低發髻,佩戴絹花、鮮花或者銅簪裝飾。富貴些的,會在特殊場合戴金簪點綴。可姑娘卻随意挽發,絲毫看不出已為人婦。”
“二是姑娘年輕,想來真成婚了,也是剛新婚不久。”
“可新婚夫妻,哪有你同你家夫君那樣相敬如賓客套的?我剛嫁給我們家老莫那會兒,我連上個台階,他都要眼巴巴地扶着我”
提到莫懷德,莫夫人鼻子一酸。
話落,謝驚瀾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。
莫夫人分明是在點他。
言外之意是他錦衣盛服,宋绾卻素淨普通,連近身伺候的人,以及像樣的簪子都沒有,
宋绾則瞠目結舌,原來是謝驚瀾待她不夠好,才被人看出了破綻。
車内,男子一身月牙白圓領斜襟長袍,氣質纖塵不染,微微垂首感謝道,“受教。”
告别莫家母女。
車轱辘帶起一陣夜風,飛快地碾過林間松軟的土地。
宋绾靠在軟墊上,聽男子盤算道,“等到了觀音村,可以買些衣裳首飾,再買幾個丫鬟,雇些夥計。”
宋绾樂不可支,打趣,“呦,謝三公子還挺聽勸啊。”
謝驚瀾抿了抿唇,有些不自然,故意闆着臉,“多聽聽逆耳之谏,是好習慣。”
“哦?逆耳嗎?”
“我看你挺受教的呀。”宋绾眨着眼睛,借用男子先前的受教二字,聲音調皮微微上揚。
謝驚瀾咬了咬牙,唇線緊抿。
連自己都沒注意到,昏暗中,平常冷若冰霜的目光漸生溫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