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(第2頁)

“朔方在此!蠻夷受死!!”

他的聲音,穿透了戰場,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城頭。

李長松緊随其後,用盡全身力氣咆哮:“殺!!”

“殺!殺!殺!!”

數千名守軍,将劫後餘生的狂喜、對敵人的滿腔怒火,全部灌注到了這聲嘶吼之中。聲浪彙聚成一道無形的沖擊波,如同天神在戰場上空的怒吼,狠狠地撞向敵軍。

如果說“驚馬木鸢”帶來的,是未知的、詭異的恐懼,那麼此刻的箭雨和震天怒吼,帶來的就是最直接、最純粹的死亡威懾。

雙重打擊之下,黑汗部的前鋒徹底崩潰了。他們再也顧不上軍官的砍殺和命令,掉頭就跑,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。

城牆的另一端,吳旋和他那幾名心腹,如同被雷劈了一般,僵在原地。他們臉上的血色褪盡,隻剩下一片死灰。吳旋死死地盯着那個在人群中發号施令、萬衆矚目的身影,眼神中的陰鸷和難以置信,已經化為了刻骨的怨毒和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恐懼。

他想不明白,他完全想不明白!為什麼會這樣?一個毛都沒長齊的黃口小兒,一個被貶罪臣的兒子,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做到這一切?這不是兵法,這是妖術!一定是妖術!

他看着周圍士兵們投向陸遠那近乎崇拜的目光,聽着他們口中“陸主事真乃神人”、“天神下凡”的議論,吳旋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。他知道,經此一夜,陸遠的威望将在朔方城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頂峰。他再想用常規的手段去對付他,已經不可能了。

他沒有參與那場勝利的狂歡,而是悄無聲息地,像一條隐藏在陰影中的毒蛇,帶着滿腹的怨毒與不甘,領着他那幾個同樣失魂落魄的心腹,灰溜溜地離開了城頭。他的退場,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,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那位創造了奇迹的少年身上。

與此同時,在距離朔方城一裡外的黑汗中軍大帳。

主将阿骨打那張粗犷如岩石的臉,此刻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。他一腳踹翻了面前的火盆,火星四濺,将名貴的波斯地毯燒出了幾個大洞。

“廢物!一群廢物!”他咆哮着,聲音如同受傷的雄獅,“一千名草原的雄鷹,竟然被漢人的鬼把戲吓得屁滾尿流!你們把黑汗勇士的臉都丢盡了!”

大帳内,幾名僥幸逃回來的千夫長和百夫長跪在地上,渾身發抖,連頭都不敢擡。其中一名膽子稍大的千夫長,顫聲說道:“大帥真的真的不是我們膽怯啊!是那南人的妖術!天上天上飄着會發光、會鬼叫的怪物!戰馬全都瘋了,根本控制不住啊!那那是天神的懲罰!”

“天神?!”阿骨打一把揪住他的衣領,将他壯碩的身體提得雙腳離地,“草原的雄鷹,隻信奉長生天和自己手中的彎刀!什麼時候信起了南人的鬼神?!”

他一把将千夫長扔在地上,胸口劇烈地起伏着。憤怒過後,一絲深深的困惑和不安湧上心頭。他并非不信鬼神,草原民族對未知充滿了敬畏。他隻是不相信,孱弱的朔方城,能使出什麼“天神”的手段。

可前鋒的慘敗是實實在在的。他親眼看到了,那十團在夜空中飄蕩的鬼火,聽到了那刺耳的尖嘯。那絕不是人力所能為之。

“到底是什麼東西?”他喃喃自語。

一名副将上前,低聲建議道:“大帥,敵情未明,軍心已亂。今夜不宜再戰,不如暫且後撤五裡,重整旗鼓,待天明之後,再探虛實。”

阿骨打眼神陰鸷地看了一眼遠處燈火通明、歡聲雷動的朔方城牆。那聲音對他而言,是赤裸裸的羞辱。但他知道,副将說得對。在搞清楚那“鬼火”究竟是什麼之前,貿然發動總攻,萬一連他的主力大軍都受到波及,那後果不堪設想。

他從不是一個愚蠢的莽夫。

“傳我将令!”阿骨打咬着牙,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,“全軍後撤五裡,安營紮寨!加強戒備!另外,派幾支最精銳的斥候,繞到城池側翼,天亮後給我抵近了看!我要知道,昨夜飛在天上的,到底是人是鬼!”

“遵命!”

屈辱的命令被傳達下去。剛剛還氣勢洶洶的黑汗大軍,在付出了數百人自相踐踏死傷的代價後,如同退潮的海水,夾着尾巴,緩緩向後撤去。

朔方城,迎來了寶貴的喘息之機。

子時已過,城牆上的歡呼聲漸漸平息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沉穩的自信。李長松下令輪換守軍,打掃戰場,救治傷員,一切都進行得井井有條。

而在百戶所的議事廳内,燈火通明。

李長松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,臉上依舊帶着無法抑制的笑容。他親自為陸遠倒了一杯熱茶,态度親熱得讓旁邊的王大石等人都有些咋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