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惟立的親兵如同一道鋼鐵屏障,将整個軍械總造圍得水洩不通。
這些久經沙場的悍卒,煞氣騰騰,目光如狼,任何試圖靠近的可疑人等,都會遭到他們毫不留情的驅趕。有了這層最堅實的保護,陸遠終于可以心無旁骛地投入到“精炭”的研發之中。
城北運來的劣質石炭堆積如山,散發着刺鼻的硫磺味。按照陸遠的吩咐,王大石指揮着工匠們,在工地的一角,迅速建起了十幾個簡陋的土制煉焦窯。
這些窯爐外形粗糙,用泥土和碎磚壘砌而成,看上去就像一個個不起眼的墳包。但陸遠知道,這些“墳包”裡,正孕育着一場能源革命的火種。
“大人,這這黑石頭真的能變成比栗炭還好用的‘精炭’?”一名參與建窯的老工匠,看着那些黑乎乎、髒兮兮的煤塊,滿臉疑慮。他們祖祖輩輩都跟木炭打交道,石炭在他們眼中,就是上不得台面的“髒東西”。
“眼見為實。”陸遠微微一笑,并不多做解釋。他深知,在這個時代,任何超越常理的理論,都不如一次成功的實踐來得更有說服力。
他親自指揮,将敲碎的煤塊填入窯中,留下頂部的出煙孔,然後下令點火。
第一批煉焦窯點燃了。
黑色的濃煙夾雜着刺鼻的氣味,從窯頂的煙孔中滾滾冒出,直沖雲霄,将半個軍械總造都籠罩在一片嗆人的煙霧之中。工匠們被熏得涕淚橫流,紛紛掩住口鼻。
“大人,這煙也太大了!而且這味兒比茅廁還沖!”王大石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。
“忍着。”陸遠的神情卻異常專注,他緊緊盯着煙柱的顔色變化,“這是煤炭中的雜質在燃燒。等這些‘毒火’燒盡,剩下的,才是精華。”
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。
第一天,除了嗆人的濃煙和刺鼻的氣味,沒有任何“精炭”的迹象。幾座性急的窯爐因為火候控制不當,或是封窯太早,開窯後隻得到一堆燒得半生不熟、甚至直接燒成了灰燼的廢渣。
工匠們開始竊竊私語,懷疑的目光越來越多。就連錢德勝,這位對陸遠幾乎是盲目信任的老神工,也不時地踱到窯邊,憂心忡忡地看着那些不斷冒着黑煙的土疙瘩。
陸遠承受着巨大的壓力。
他知道趙惟立隻給了他三天時間。三天之内,如果拿不出“精炭”,不僅會失信于這位手握兵權的猛将,更會讓剛剛凝聚起來的軍心士氣受到重創。
他一遍遍地回憶着土法煉焦的每一個細節,根據煙柱的顔色、窯體的溫度,不斷調整着燃燒的時間和封窯的時機。
黑皮帶着護衛司的人,日夜守在煉焦場外,一方面是防止有人搗亂,另一方面,也是在無形中給陸遠打氣。他們雖然不懂技術,但他們相信,隻要是陸總造說能成的事,就一定能成。
第二天過去了。
依然沒有成功的迹象。更多的窯爐因為各種原因宣告失敗。
工匠們的情緒開始變得焦躁和低落。一些人甚至開始私下抱怨,覺得這位年輕的總造大人是在異想天開,胡鬧。
就連王大石也忍不住找到陸遠,有些擔憂地問道:“大人,這這法子,真的行嗎?要不,我們還是想想别的辦法,去跟劉知府那邊再交涉交涉,多花點銀子,買些好炭回來?”
“不必。”陸遠的眼神雖然布滿了血絲,卻依舊堅定,“最艱難的時候,往往也是最接近成功的時候。相信我,再給我一天。”
他的鎮定,像一劑強心針,暫時穩住了有些動搖的人心。
第三天,黎明。
這是趙惟立給出的最後期限。
所有人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。
幾座昨夜根據陸遠最新指示調整了火候和封窯時間的煉焦窯,已經冷卻得差不多了。
陸遠深吸一口氣,親自拿起一把鐵鍬,走到其中一座窯爐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