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方城的空氣,一日比一日凝重。
黑汗斥候的騷擾行為,從最初的小股遊騎試探,逐漸升級為對邊境哨所的直接攻擊。雖然規模不大,但已經造成了朔方守軍的實際傷亡。邊關的烽火台,隔三差五便會燃起狼煙,向城内傳遞着緊張的訊号。
城内,知府劉成對于軍械總造和趙惟立秘密練兵的疑慮,也如同滾雪球般越積越大。
他數次旁敲側擊,均被陸遠和趙惟立滴水不漏地擋了回來,這讓他更加堅信,這兩人背後一定隐藏着足以颠覆朔方城現有格局的秘密。
終于,劉成按捺不住了。
這一日,他以“檢閱城防軍備,核查軍械總造生産進度,以備應對邊患”為由,堂而皇之地帶着一隊府衙親衛,徑直來到了軍械總造。
“陸總造,近來邊事緊急,本府憂心忡忡啊。”劉成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,語氣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,“聽聞軍械總造在你手中,多有創新,不知可有能助我朔方将士抵禦外侮的利器啊?”
陸遠心中一凜,知道這老狐狸是打定主意要來一探虛實了。
他早已料到會有這麼一天,也與趙惟立提前通過氣,做好了應對的預案。
“府尊大人親臨指導,下官榮幸之至。”陸遠躬身行禮,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恭敬與些許為難,“總造陋劣,大人明鑒。近來确是督促匠人,改良了一些尋常兵刃甲胄,隻是工藝尚不成熟,産量也有限,恐難當大人厚望。”
“哦?是嗎?”劉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陸遠,“陸總造不必過謙。本府也聽聞,趙将軍對你軍械總造所出之物,可是贊不絕口啊。不妨拿出來,讓本府也開開眼界?”
話說到這份上,再推脫便顯得心虛了。
陸遠暗歎一聲,知道今日若不拿出些真東西,恐怕難以将這尊瘟神送走。
“既然府尊大人有令,下官自當遵從。”陸遠側身引路,“隻是新制兵甲尚在試制階段,粗陋之處,還望大人海涵。”
他引着劉成一行人,來到一處相對獨立的鍛造車間。這裡,早已按照預案,擺放着幾件特意準備的“樣品”。
幾把經過精心打磨,卻在關鍵性能上略遜于“破虜營”制式裝備的橫刀,幾副同樣經過“技術處理”,防禦力稍遜一籌的甲片,以及一些改進型的長槍和盾牌。
“府尊大人請看。”陸遠拿起一把橫刀,雙手奉上,“此乃下官參照古法,結合朔方本地所産精鐵,改良鍛造之橫刀。較之以往軍中所用,鋒利與韌性略有提升。”
劉成接過橫刀,抽出半截,寒光一閃,刀身上隐約可見細密的鍛紋。他屈指輕彈,刀身發出清越的嗡鳴。
“嗯,倒是不錯。”劉成點了點頭,臉上看不出喜怒。他又拿起一片甲片,掂了掂分量,用手指敲了敲,發出沉悶的金屬聲。
“這些兵甲,産量如何?”劉成問道,這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。
“回禀大人,”陸遠早已準備好說辭,“此類兵甲,因工藝複雜,耗費工時,目前每月大約能産出刀刃二十餘把,甲片不足百副。至于槍盾等物,改良不大,産量稍多一些。”
他故意将産量說得極低,并且模糊了核心的炒鋼技術,隻說是改良了鍛造工藝。
劉成聞言,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。
他身後的親衛中,有幾名是軍中出身,也算是識貨之人。他們上前仔細查看了那些兵器甲胄,低聲向劉成耳語了幾句,内容無非是這些兵器确實比尋常軍品要精良一些,但要說能扭轉戰局,恐怕還遠遠不夠,而且産量也确實太低了些。
劉成心中疑窦叢生。
他看着陸遠那張年輕而平靜的臉,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。趙惟立那般人物,會為了這點“略有提升”的兵器,就對陸遠另眼相看,甚至不惜與自己疏遠?
“陸總造,你這改良之功,本府記下了。”劉成緩緩說道,語氣中帶着一絲審視,“隻是,如今邊患緊急,這點産量,恐怕是杯水車薪啊。你還需再接再厲,設法提高産量,以解我朔方燃眉之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