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,是被戰鼓聲震碎的。
當第一縷灰白色的光,刺破地平線時,黑汗大軍的營地裡,響起了如同悶雷滾滾的鼓聲。那鼓聲沉重、壓抑,充滿了蠻荒而血腥的節奏,仿佛是大地在為即将到來的死亡而心跳。
朔方城的城牆上,一片死寂。
數千名守軍士兵,默默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。他們握着冰冷的兵器,手心裡全是汗。他們一夜未眠,隻是在等待着這一刻的到來。
陸遠和趙惟立并肩站在西城的最高處——望樓之上。
寒風吹動着他們衣袍的下擺。
“來了。”趙惟立的聲音沙啞,他已經不需要用望遠鏡,就能看到遠處那片如同黑色潮水般,開始緩緩向前蠕動的巨大軍陣。
那不是幾千人,也不是一萬人。
是數萬名黑汗士兵,組成的一個無邊無際的、吞噬一切的方陣。他們推着數百架簡陋卻巨大的攻城梯,簇擁着十幾台沉重的攻城錘,如同一座移動的鋼鐵森林,向着小小的朔方城,碾壓而來。
大地,在他們的腳步下,開始微微顫抖。
“傳令,”陸遠的聲音異常平靜,這種平靜,在震天的鼓聲中,反而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,“所有人,堅守崗位。沒有我的命令,不許放一箭,不許扔一石。”
命令,通過旗語和奔跑的傳令兵,迅速傳遍了整段城牆。
黑汗人的前鋒,是數千名隻穿着簡陋皮甲,甚至赤着上身的奴隸兵。他們被後方的督戰隊用鞭子和彎刀驅趕着,嚎叫着,沖在最前面。他們的任務,不是攻城,而是用自己的血肉,去消耗朔方城的防禦,去填平城下的陷阱。
他們沖得很快,很瘋狂。
然而,在距離城牆還有一百五十步時,跑在最前面的奴隸兵,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,整個人向前撲倒。
他的腳,踩在了一顆不起眼的、由四根尖銳鐵刺組成的黑色東西上。鐵刺輕易地穿透了他薄薄的鞋底,深深地紮進了他的腳掌。
這隻是一個開始。
随着他們沖入這片區域,此起彼伏的慘叫聲,瞬間連成了一片。
那是陸遠命令工匠們,用煉鋼剩下的所有邊角料,連夜打造出的數萬顆鐵蒺藜。這些淬了火的、堅硬無比的鋼鐵荊棘,被秘密地撒滿了城牆下最關鍵的這片緩沖地帶。
沖鋒的奴隸兵們,人仰馬翻。前面的人倒下,後面的人被絆倒,然後被更後面的人踩在腳下。原本氣勢洶洶的沖鋒,瞬間變成了一場混亂的、自相踐踏的災難。數千人擠在這片死亡地帶,進退不得,哀嚎震天。
“弓箭手!”趙惟立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,怒吼道,“三輪齊射!給老子狠狠地打!”
“放!”
城牆上,數千支早已上弦的箭矢,騰空而起,形成一片巨大的烏雲,兜頭蓋臉地砸進了那片混亂的人群之中。
這些箭矢,箭頭都是由軍械總造提供的“陸氏鋼”打造,三棱破甲,鋒利無比。它們輕易地撕開簡陋的皮甲,鑽入血肉之軀。
箭雨過後,城下那片區域,已經變成了真正的人間地獄。呻吟聲和哀嚎聲,漸漸微弱下去。
然而,這并沒有阻擋黑汗人的攻勢。
後方的黑汗正規軍,踏着奴隸兵的屍體,繼續向前。他們用盾牌護住身體,将巨大的攻城梯,一架又一架地,搭上了朔方城的城牆。
“殺!”
真正的血戰,開始了。
一名黑汗士兵剛剛從梯子上探出頭,便被一杆從天而降的長槍,直接貫穿了喉嚨。那槍頭,閃爍着幽藍的光澤,輕易地刺穿了他的皮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