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團東西蠕動了一下，然後擡起頭，露出一張布滿溝壑和污垢的臉。
那雙本該渾濁不堪的眼睛，在被驚擾的瞬間，似乎閃過一絲極淡的清明，但很快又被麻木所覆蓋。
他歪頭瞥了梁志遠一眼，喉嚨裡發出一串意義不明的咕哝聲，然後翻了個身，似乎打算繼續他沒有睡舒服的覺！
梁志遠并不在意他這種怠慢的态度。
他需要的不是一個熱情周到的夥計，而是一個能聽懂指令并被利益驅動的工具。
他從外套口袋裡摸出一包剛拆封的香煙，又從另一個口袋拿出一個塑料袋，裡面是剛才在路邊便利店順手買的雞腿和豬蹄。
“給你加個餐！”他把香煙和食物丢到流浪漢的身邊，語氣平淡，聽不出任何情緒。
流浪漢遲疑地伸出那隻黑得像剛從煤堆裡扒拉出來的手，有些笨拙地撕開食品包裝袋，然後便狼吞虎咽地啃食起來，喉嚨裡不時發出滿足的、含糊不清的呼噜聲。
等他三下五除二啃完一個鄉巴佬，打了個帶着濃重馊味的飽嗝，梁志遠才不緊不慢地從内側口袋裡掏出幾張嶄新的人民币。
五張紅色的百元大鈔，在巷子幽暗的光線下，顯得格外刺眼。
流浪漢的目光瞬間就被那幾張票子牢牢吸引住了，原本渾濁的眼睛裡猛地迸發出一抹貪婪的光亮，他直勾勾地盯着梁志遠的手，喉結不受控制地上下滾動了一下。
梁志遠見狀，嘴角幾不可查地牽動了一下，迅速将錢收回大半，隻留下一張在指間輕輕晃了晃。“認得這個嗎？”
流浪漢的頭顱僵硬地點了點，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般，緊緊跟随着那張晃動的鈔票移動。
“那就好辦了。”運氣似乎不錯，今晚的流浪漢看上去并不像平時那麼癡傻，梁志遠心中有了底，“你去一趟垃圾處理場，幫我找個袋子。事情辦成了，這些。”
他用捏着另外四張鈔票的手指了指，“就都歸你了。”
“什什麼袋子？”流浪漢終于開口說話了，聲音沙啞幹澀，聽上去很久沒有正經說過話。
還會說話，看來不是個徹底的癡呆。梁志遠暗忖，事情比他預想的還要順利幾分。
“一個綠色的食品袋，裡面應該裝着有東西”
“不難找，我估計就在垃圾場的角落，或者被埋在外圍的土層下面一點點！”
“找到它，這些錢就全是你的。”他再次頓了頓，将指間夾着的那張百元大鈔遞了過去：“這是一百塊定金。事成之後，剩下的四百塊，一分都不會少你的。”
流浪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張遞到面前的鈔票，幾乎是餓狼撲食一般地搶了過去，然後緊緊地攥在手心。
他撿十天的垃圾都不可能撿到四百！
他擡頭看了看梁志遠，那張布滿污垢的臉上，貪婪與一絲微弱的機敏交織在一起，顯得有些怪異。
“記住了，綠色的食品袋，裡面有東西！”梁志遠再次加重語氣強調了一遍，“天亮之前，我必須看到東西。如果找不到，或者耽誤了時間，剩下的錢我可就不會給你了！”
流浪漢像是怕梁志遠反悔似的，忙不疊地點着頭。
嘴裡含糊不清地應了幾聲，然後抓起地上的那包香煙和剩下的食物，踉踉跄跄地從那堆破爛的紙闆裡爬了起來，也不多問一句。
佝偻着背轉身便朝着巷子外面走去。
那股子混雜着腐敗與穢物的惡臭實在太過上頭，梁志遠強忍着不适，又重新折回了之前那家賓館的頂樓。
他需要一個制高點，一個能讓他看清全局，又能暫時隔絕那令人作嘔氣味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