濟世堂的朱漆木門被山風推開時,檐角挂着的苗疆青銅鈴突然叮當作響。
藥童小滿揉着眼睛從廂房跑出來,險些撞上堂前新添的青銅藥鼎。
那鼎身上的蛛網紋路在晨光下閃着藍光,浮雕的蝴蝶翅膀竟微微扇動,吓得他結結巴巴:“許、許醫師!這鼎成精了!”
許莳安正往雕花屏風上挂苗繡藥囊,聞言輕笑:“這是苗疆的‘靈應鼎’,遇到毒物會自己預警。”
話音未落,鼎口突然升起一縷青煙,煙霧裡浮現出昨日咳血病患的虛影,正是殘留在病人體内的蠱毒被藥鼎捕捉到了痕迹。
清晨,濟世堂還沒卸下門闆,外頭已排起長隊。
一個老獵戶捂着紅腫潰爛的手掌進來:“被毒蠍子蟄了半個月,敷什麼藥都爛得更厲害”
許莳安取出金針蘸了些藍瑩瑩的蝶粉,針尖剛刺入皮膚就泛起微光:“苗疆人用這法子給毒素‘引路’。”
腐肉在蝶粉照耀下顯出一道道金線,如同蛛網般向心口蔓延。琉璃管吸出的毒血在陽光下分層,底層沉澱着密密麻麻的蟲卵。最後敷上的藥膏裡摻了蛛絲銀粉,剛碰到膿血就凝結成硬殼。
“七天後過來換藥,這層銀殼會像蛇蛻皮一樣自然脫落。”
許莳安把取出的蟲卵封進小銅盒,盒蓋上浮現出一隻發光的蠍子圖案。
後院,藥圃裡,苗疆帶回來的作物長得正旺。
抗毒旱稻的葉子沾着晨露,藥童們收集起來制成驅蚊香囊;晾曬藥材的麻繩混入了蛛絲,遇到陰雨天會自動縮成防潮罩。
最稀奇的是移植的蠱神花——白日裡開着治病的白花,月夜下花瓣會變成警示的藍色。
溫可夏抱着劍靠在老槐樹下,看許莳安教小藥童們擺弄一支蘆笙。
“苗疆人用這調子驅蟲,我改成了搗藥節拍。”他話音未落,笙管突然發出清越鳴響,剛收的一筐艾草裡竄出幾條毒蜈蚣,瞬間被聲波震碎在銅篩裡。
子夜,濟世堂的門闆被拍得咚咚響。
四個漢子用門闆擡着個孕婦沖進來,裙角都被血浸透了。
許莳安解下腰間苗銀腰帶,咔嗒幾下拆解成小巧的工具——蝶形銀扣變成止血鉗,纏枝花紋抻直成了探針,末梢的鈴铛輕晃時發出讓人心定的清音。
嬰兒啼哭劃破夜色時,房梁上簌簌落下金粉。
衆人擡頭才看見瓦縫裡藏着一群蠱神蝶,它們翅膀上的藥粉加速了傷口愈合。
溫可夏遞上冰蠶絲裹嬰帕時忽然愣住——帕角繡着個極小的青銅鎖圖案,和她靈台中碎裂的封印一模一樣。
天還沒亮透,許莳安在案頭寫完《苗漢醫典》最後一頁。
窗外突然傳來銀鈴脆響,晨霧裡走出十幾個苗民。領頭的莜白捧着一隻蛛絲纏裹的銅匣:“十八寨連夜打的‘千蛛針’,說是謝您教我們改良織機。”
掀開匣蓋的瞬間,滿屋藥香激蕩。
七十二根銀針躺在蛛網狀的絲墊上,針尾刻着微縮的山川紋。
最長的那根引蠱針裡封着一星藍光,仔細看去竟是地底靈脈的碎片。
許莳安指尖撫過針匣,檐角銅鈴忽然響起苗年祭的調子。
他望着西南方笑了笑,藥爐青煙袅袅升起,恍惚間似又看見慶典篝火中那片泛着蛛紋的落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