曼陀羅藤蔓嗅到血腥,發狂般纏向衆人。小滿踉跄退到藥櫃前,指尖掃過《神農本草經》:“雄黃辟邪,雷公藤殺蠱阿卯!把地窖第三格的雷公藤灰遞我!”
阿卯一個翻滾避開藤鞭,揚手抛出灰罐。小滿将雷公藤灰混入雄黃酒,藥液觸地即燃,靛色火舌順藤蔓竄向鏡陣深處。藤條在烈焰中扭曲成蛇形,竟發出嬰啼般的慘叫!
“火候不夠!”許莳安甩出金針釘住藤根,“雷公藤需配無根水煎煮才能克木毒——用琉璃盞接雨水!”
溫可夏旋身斬斷窗棂,暴雨傾瀉而入。小滿将雨水引入盞中,混入藥液的刹那,藤蔓驟然收縮成焦炭。
蘇婉的喉嚨突然不受控地顫動,青銅鈴的嗡鳴與她聲帶共振,唱出詭異的音調。許莳安并指劃過她頸側天容穴,人皇血滲入經絡:“跟我念——宮、商、角、徵、羽!”
聲波與血脈之力在鏡陣中激蕩,浮橋裂縫突然滲出金色液體。小滿用琉璃瓶接住一滴,液體在瓶中凝成琥珀狀:“是血清!《濟世堂年錄》記載,許青囊祖師曾以人皇血煉‘百解膏’——這怕是殘存的地脈藥藏!”
阿卯突然指着橋面裂縫:“血是從那裡滲出來的!”
衆人望去,裂縫深處隐約可見半截腐朽的木匣,匣上刻着“天啟七年封”——正是許青囊埋入地脈的解毒藥匣!
随着最後一聲鈴響,鏡陣轟然崩塌。蘇婉踉跄倒地,右眼的六瓣紋寸寸龜裂,碎片墜入青銅鈴的缺口。鈴身突然浮現出許青囊的虛影,他手持銀針指向泉眼方向,口中呢喃着當年未說完的警告:“往生非生鏡淵非淵”
溫可夏劍挑殘片,霜氣在鏡面凝出字迹:“腐骨草噬髓,血蓼吞魂,雙毒并生則泉眼開——這是要用濟世堂的善,養九幽殿的蠱!”
蘇婉抓起最後一盞未爆的殘燈,燈芯映出大長老在往生泉畔的幻影:“你以為毀了鏡陣就能逃脫?這丫頭的聲帶早已烙下‘鈴印’,永生永世都是鑰匙!”
地窖重歸死寂,蘇婉掌心躺着一枚琉璃殘片——那是她眼中剝落的六瓣紋殘骸。殘片上的蛇噬月紋在鲛燈下折射,竟顯出一幅往生泉的星圖,泉眼處赫然插着許青囊的青銅鈴!
“許大夫,帶上它。”她将殘片嵌入青銅鈴的缺口,“他們強加給我的‘鑰匙’,或許能劈開往生泉的毒瘴。”
溫可夏劍尖挑起蘇婉一縷鬓發,霜氣将發絲凝成冰針:“這枚冰針能封住你聲帶的‘鈴印’一月。一月後若不能毀掉泉眼陣眼——”她瞥向地窖殘鏡,“你的魂魄會被鈴印拖入鏡淵,永世為儡。”
阿卯突然從鏡陣廢墟中翻出一本焦黑的《滄瀾水經》,書頁間夾着片幹枯的蓼葉,葉脈紋路竟與星圖吻合:“從滄瀾江入海口逆流而上,滿月夜潮汐落差最大處就是裂谷入口!”
月夜啟程前,蘇婉獨坐濟世堂階前。她輕聲哼唱那首引禍的歌謠,調子卻已不同——許莳安以人皇血重譜聲波,歌聲所及處,往生泉幻象皆碎成星塵。
“等你們回來”她将重寫的曲譜交給小滿,“把這‘破鏡謠’編入《濟世堂藥典》,後世若有同症者,樂聲可代藥石。”
帆船離岸時,阿卯突然指着水面驚呼:
三千條青銅菌絲如蛟龍逐浪,絲端生着六瓣瞳孔,瞳孔深處映出大長老的獰笑。菌絲所過之處,江水泛起靛色毒沫,魚群翻白浮屍!
“世無必死之症,唯缺敢死之心。然醫者之志,非獨救一人,乃以一人之劫,換萬世之安。”
——許莳安于舟中手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