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霧未散時,濟世堂檐角落下一隻青銅機關鸢。
鸢尾綴着九枚鈴铎,振翅時奏響《鹿鳴》古調,喙間叼的鎏金請柬浸滿懸壺谷藥露。
許莳安展開信箋時,箋上墨字忽浮作立體小篆:
“懸壺濟世,天機承情。望許先生攜徒酉時赴宴,以謝護持小女之恩。”
小滿踮腳偷瞄信尾朱印,被機關鸢突然伸出的銅爪揪住發辮。
阿卯趁機用炭筆在請柬背面畫了隻歪扭木鸢,墨迹竟被信紙吸收,化作活靈活現的飛行路線圖。
溫可夏抱劍倚門,指尖無意識摩挲鎖骨下的毒蛇刺青。刺青鱗片在請柬藥香中微微發燙,隐約浮出青丘狐尾紋路。
她冷聲截住欲飛的機關鸢,剝開其胸腔暗格——内藏三粒玄玉薯母株的種子,正是三個月前雲州城赈災時所用之物。
天機閣的接引木鸢掠過雲海時,翅骨間突然彈出三百六十五枚青銅鱗片。
鱗片逆風旋轉,折射的光斑與請柬路線圖完全重合。
阿卯指着雲下驚呼:“青鸢畫的大烏龜!”
衆人俯瞰,見機關城外圍水渠果然構成玄武馱碑形制,碑文正是晨間請柬的立體投影。
“抓緊。”
溫可夏突然揮袖凝出冰欄,凍住阿卯亂晃的衣擺。
她鎖骨下的毒蛇刺青在雲影中忽明忽暗,鱗片狀紋路正随木鸢靠近天機閣而逐漸充血。
天機閣閣主江九錫立于懸空機關橋頭,玄色袍擺垂落如夜幕。襟口暗繡的二十八星宿圖以銀蠶絲綴連,每一星位皆嵌指甲蓋大小的磁石羅盤。
木鸢停駐機關橋頭時,整座城池響起齒輪咬合的轟鳴。城牆外側三千六百枚青銅鱗片逐一亮起,将暮色切割成星圖光斑。
江九錫袖中飛出三隻羅盤,懸于許莳安三人頭頂:“許大夫肯賞臉赴宴,實乃天機閣之幸。還請貴客佩此物,以免觸發動殺陣。”
衆人沿璇玑廊徐行:
左側機關璧刻滿《墨經》殘卷,字塊随步移重組,竟将"兼愛非攻"化作"懸壺濟世";
右側流水渠浮着玄玉薯葉舟,葉脈間遊動發光藥蟲,吐出霧氣凝成雲州城災民受食的幻影;
廊頂垂落絲縧般的傀儡懸絲,每根絲綴着記錄宴席流程的微型木簡。阿卯拽落一截,簡面立刻放映出薯雕麒麟的烹饪影像。
行至飛星台時,溫可夏忽然駐足。
高台上矗立着青丘狐形日晷,晷針陰影正指向她鎖骨毒紋。
江九錫廣袖急揮,台面機關翻轉如輪,霎時将日晷換成普通圭表:“此乃測星象的舊器,讓諸位見笑。”
穿過三道齒輪門,宴廳地磚忽如活鱗翻湧。
六棱銅格托着雕花檀木案升起,陰陽魚磁石盞内已注滿“回春鸢”藥茶。
阿卯剛要摸盞沿螭龍紋,案底冷霧噴湧——霧中凝出的冰盞竟刻着濟世堂門聯“甯可架上藥生塵”,茶氣蒸騰成木鸢繞頸三匝,羽翼灑落甘草香粉。
“好茶!”許莳安飲盡後忽覺袖中微沉。
盞底暗格彈出拇指大的機關藥童,正将他的脈象刻成星圖拓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