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可夏皓腕翻轉去接,寒霜卻比動作快了一步——冰花“喀”地凍住瓶身纏枝紋,連帶着把許莳安繡着忍冬紋的月白袖角也釘在案邊,在月光下泛出珍珠母貝般的冷光。
江九錫的笑聲混着夜風蕩過來,腰間酒葫蘆晃出竹葉青的醇香:“年輕人慌什麼?天機閣的喜糖要是用玄玉薯做,倒能省下三成開銷。”
他屈指輕彈,磁石浮子在渾天儀上拼出個歪斜的姻緣卦象。
溫可夏耳後燒紅一片,捏碎冰花時力道沒收住。細霜簌簌落了許莳安滿肩,在他鴉青發絲間凝成點點星屑。
他低着頭不敢看她泛着桃色的耳垂,隻顧用銀白藤紋去卷滾落的藥瓶。藤尖卻在釉面打滑,在青磚上勾出淩亂的水波紋。
“咔嚓”一聲脆響,廊柱後突然竄出抱月髻的小姑娘。
小滿舉着被蜜薯卡住關節的傀儡腿,金鈴铛在雙丫髻上亂晃:“許先生耳朵紅得像糖葫蘆!”
廊下頓時響起阿卯憋不住的笑聲,驚得活傀螢火蟲撞進墨竹叢,抖落一地碎星。
許莳安霍然起身,藤紋“砰“地撞翻藥箱。七八個瓷瓶骨碌碌滾進觀星儀的陰影裡,最後一瓶被溫可夏的冰絲堪堪勾住。
霜氣順着霁藍瓶身爬上她素白指尖,在燈籠下泛着霧蒙蒙的藍光:“要我幫忙撿嗎?”
“不用!”
許莳安逃似的蹲下收拾,後頸泛起的薄紅比朱雀砂還豔。
藤紋裹着藥瓶胡亂往箱子裡塞,卻把黃連粉和星砂混作一堆,朱紅藥箋簌簌飄落滿地。
江九錫灌了口酒,磁石浮子在他掌心拼出個歪扭的愛心:“老許頭要是活着,怕是要給祖宗牌位刻新紋——醫聖改行當紅娘,虧得很呐。”
夜風卷走後半句歎息,隻剩北鬥七星在天際偷笑,将銀輝灑在溫可夏發間那支冰晶步搖上。
當活傀螢火蟲重新點亮鱗翅時,無人瞧見許莳安的藤紋偷偷勾住溫可夏垂落的雪青衣帶。
他裝作專注整理藥箱,卻用冰魄引花粉在沉香木夾層描了顆歪扭的星,金粉混着冰晶,在暗格裡閃爍如偷藏的銀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