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陽過後,霜降更甚,晨露在濟世堂幌子上凝成冰棱,“懸壺濟世”的鎏金匾額蒙着層蒼白的霜衣。
阿卯蹲在庑廊下呵着白氣擺弄機關蛙,忽見青石階上漫開蜿蜒的猩紅——那血痕竟未被寒氣凍結,反而蒸騰着詭異的朱砂霧,轉眼彙成個抽搐的人形。
“師父!有人凍僵了!”阿卯的喊聲撞碎了檐角的冰溜子。
溫可夏掀開厚重的棉簾時,正見那灘融霜的血泊中蜷着個绯衣女子。衣擺金線繡的合歡花紋被血漬浸成暗褐色,恍如枯死的蛾屍貼在冰面上。
小滿提着銅手爐奔來,爐口騰起的熱氣觸到女子頸間,頓時激得她皮下遊出血藤紋。
藤蔓狀的紅痕在霜氣裡愈發清晰,根系紮進鎖骨處的皮膚,吸飽血的藤梢竟綻開冰晶似的霜花。
溫可夏并指凝出冰魄引薄刃,刃尖剛挑破霜花,整條藤蔓突然暴長,勒得女子喉頭迸出冰碴般的咳喘。
“擡進來!”
許莳安的聲音裹着寒氣傳來時,女子廣袖已與冰面凍結。
阿卯掄起藥鋤砸開冰層,碎冰渣濺到绯衣上竟化作血珠滾動。
小滿忙鋪開狼皮褥子,卻見女子後背着褥的刹那,狼毛根根豎起如遇天敵——褥面赫然映出個藤胎虛影,千百條血藤自她脊椎鑽出。
溫可夏的冰刃斬斷兩根襲來的血藤,斷口噴出的血霧在空中結成蛛網狀冰晶。
許莳安戴着麂皮手套扣住女子腕脈,皮下藤蔓如活蛇般絞緊他手指:“是霜降催發了蠱毒。”
話音未落,女子忽然睜眼,睫毛上凝着的冰珠簌簌滾落。她暴起的指甲劃過狼皮褥子,三道血痕裡竄出白毛霜——那霜痕遇熱即化成赤紅小蛇,直撲小滿懷裡的《蠱毒篇》。
阿卯的機關蛙突然跳進血泊,木雕關節“咔咔”轉動着吸食毒血。
女子腕間的纏臂金應聲炸裂,金片割破的傷口裡鑽出冰藤,藤身裹着層半透明的霜膜,内裡萬千蟲卵随血脈跳動明滅。
“按住她百會穴!”
許莳安甩出三根紅繩纏住女子發髻,繩頭銅錢觸到冰藤的刹那迸出火星。
溫可夏趁機将冰魄引凝成鎖鍊,沿着霜藤根系刺入天池穴。
女子胸腔突然鼓起冰包,薄如蟬翼的皮膚下,藤胎正抱着一顆結滿霜晶的心髒啃噬。
檐外北風卷着枯葉撞上門闆,鎮在門楣上的八卦鏡“當啷”墜地。鏡面映出女子後背的完整虛影時,小滿倒抽一口冷氣——那些冰藤根系竟在血脈裡結成北鬥七星的形狀,最末一星正抵着心室。
“不是尋常血藤蠱。”許莳安用鶴嘴鉗夾碎一根冰藤,霜殼裡的蟲卵遇暖即化,在地面蝕出七星連珠的孔洞,“它們在借霜降陰氣養蠱王。”
阿卯突然指着《蠱毒篇》驚叫:“你們看!”泛黃書頁上的南疆血藤插圖正在褪色,空白處浮現出結冰的藤胎,與女子心口鼓包分毫不差。
女子喉頭忽然爆出破碎的呓語:“绛雲宮要醒了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