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石湯池騰起的熱霧漫過院牆,将籬笆藤蔓鍍上玉髓般的光澤。許莳安袍袖翻飛間,七枚金針紮入池畔"七星引靈樁"。針尾震顫如琴弦,地底傳來汩汩悶響,卵石縫隙陡然亮起橘紅流火。
"紫石英該下猛火!"阿卯踮腳往池眼抛石料。礦石遇熱"噼啪"炸開星芒,池水頓時翻湧起金紅斑紋。溫可夏的冰魄引懸于水面三寸,寒氣将水紋凝成動态脈象圖:"足太陽經受阻者已有七人,池中陽維流弱了三成。"
話音未落,老槐虬枝"咔嚓"斷裂。裹着冰殼的枯枝墜入湯泉,水面"滋啦"騰起白煙。煙汽在空中扭成一行狂草:
“寒痹結痂,當以威靈仙三錢為刃,地龍五分為鑿——破!”
"槐公發怒了!"小滿抱着《草木靈言集》驚呼,"昨夜定是劉伯他們偷懶沒泡透時辰!"
阿卯突然扒住池沿驚呼:"石頭開花啦!"
隻見威靈仙藥粉灑落處,卵石表面"咔咔"裂開晶簇,綻出冰雕般的芍藥花。花心射出青光直刺池中七名老者的膝彎——正是寒痹淤積的"委中穴"!
"都坐穩了!"許莳安低喝。金針引着青光刺向水面,池底忽竄出赤紅地龍虛影。那虛影口銜金針,順着患者腿筋鑽入經脈。
"嘶——燙!"拄拐的張老爹猛抽小腿。
他膝頭冰殼應聲碎裂,露出底下鮮紅的皮肉。阿卯趁機将地龍粉撒向碎冰,冰渣遇粉即化作百隻瑩白小蟲,窸窸窣啃噬淤結的寒氣。小滿捧書念道:"《蟲醫注》雲地龍鑿經,冰蠶食穢,今日竟同現!"
溫可夏的冰魄引倏然點向水面。寒氣過處,張老爹小腿浮現靛藍經絡圖,委中穴堵着核桃大的灰斑。"瞧好!"她指尖輕勾,池中金紅斑紋忽聚成繡針,引着朱砂色水流刺向灰斑!
灰斑遇朱砂竟褪為嫣紅,順着經絡蔓延成纏枝蓮紋。旁觀的李婆婆驚呼:"我腿上也發熱了!"她褲管無風自動,皮下透出同樣的蓮花暗紋。
阿卯突然将懷裡的暖手爐傾入池中。爐灰裹着未燃盡的柏子仁"噗噗"冒泡,池底卵石頓時金光暴漲。光芒穿透衆人軀體,骨骼在皮肉下清晰可辨——隻見寒氣淤積處皆附着蛛網狀的冰晶!
"該紫石英顯威了!"小滿抓起最後一把礦石。
石料入水化作紫電,順金光遊走全身。張老爹突覺膝頭刺痛,低頭見冰蠶正銜着縷黑氣鑽出毛孔!那黑氣觸水凝成玄冰珠,被地龍虛影一口吞下。
池畔老槐忽然抖落滿樹霜花。霜晶貼地鋪成大河星圖,北鬥勺柄直指庫房:"還有當歸!"阿卯跳腳喊。許莳安的金針已挑着藥包破空而來,當歸入水綻開千絲萬縷的血色細脈,瞬間接續所有破損的經絡。
張老爹顫巍巍站起,褲腿滑落露出小腿——原本青紫的皮膚透出紅潤,那朵嫣紅纏枝蓮已繡進皮肉,随呼吸明滅生光。"濟世堂的活紋身!"他大笑着跺腳,震得池水漾起虹霞。
湯泉漸漸平靜時,卵石縫鑽出嫩綠新芽。阿卯伸手要揪,卻被小滿拍開:"是威靈仙的謝禮!"那草芽迎風舒展,葉脈流淌金液,轉眼結出燈籠狀的漿果。
溫可夏摘果浸入池水,果皮"啵"地融化,露出晶石内膽:"寒痹警報器——若附近三裡内有人發病,此石便發燙示警。"
老槐枝頭最後一片冰葉墜入湯泉,化開"常暖"二字。
巳時患者散去,阿卯扒着池底撿晶簇。忽見劉老漢遺留的拐杖頭生出威靈仙嫩枝,杖身浮現槐公的字迹:"拄此杖行百步,寒痹永絕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