竈膛裡松柴噼啪作響，蒸籠縫隙溢出的焦甜氣裹着八珍藥香，熏得梁下風鈴叮咚亂響。阿卯踮腳扒着竈台，鼻尖險些戳進籠屜："溫姐姐，寒衣糕的枸杞卦象裂開啦！"
"貪嘴猴！離火候還差三息！"
溫可夏拍開他爪子，竹簽輕點籠蓋。簽尖凝霜在杉木蓋上畫了個"坎"符，水汽頓時收斂三分。籠裡糕胚透出赭色光暈，糯米混着茯苓粉的糕體上，枸杞拼成的震卦紋正随蒸汽鼓動，如同呼吸。
小滿突然捧着雕花糕模驚呼："快看水影！"
蒸騰的汽霧撲上支摘窗，在冷玻璃面凝成立體脈絡——赫然是副放大的手太陰肺經圖！"中府穴"位置凝着顆渾濁水珠，遲遲不落。
"今冬燥邪猖獗。"許莳安撚起一撮玉竹粉彈向水珠。粉粒懸在"雲門穴"上方旋轉，将濁氣吸聚成灰霧團，"添二兩沙參入湯泉，肺疾者可提前沐足。"
阿卯趁機摳走糕邊焦殼，燙得左手倒右手："我幫槐公嘗嘗鹹淡！"
小滿将桃木糕模按上霧氣肺經圖。凹刻的"避瘟符"與經絡重疊時，模底突然浮出朱砂斑點——正對應窗外咳嗽的李書生！
"李哥快接住！"阿卯甩出糕殼。焦殼飛過院牆，被咳喘的書生下意識抓住。他掌心"魚際穴"觸到微燙的糕殼，灰白臉忽湧血色："咦？胸口的石墜感輕了！"
溫可夏掀開籠蓋輕笑："寒衣糕的火氣專克燥邪。"蒸熟的糕體上，震卦紋已轉為潤澤的"兌"卦，枸杞粒沁出蜜色汁液，在糕面淌出肺經形狀。
阿卯溜到老槐下，把捏成小襖狀的糕團塞進樹洞："給槐公做件點心襖！"
樹洞深處傳來窸窣聲，忽有青苔小手推回團艾草葉。阿卯展開草葉驚呼："是件襦襖！"
巴掌大的艾草襖針腳細密，襟口别着槐刺磨的綠針，袖口還綴兩粒新鮮柏子。小滿用銅戒尺量過襖面："《靈植裁縫注》說，樹精贈衣可避一季瘴疠。"
她突然将草襖按向自己前胸——襖面柏子遇體溫驟亮，左襟"膻中穴"位置浮出金線繡的護心蓮！
"呀！我的舊傷"溫可夏撫胸輕歎。去年除瘴時殘留的寒淤，竟被草襖标記出來。
許莳安忽以糕為墨，在竈台畫起任脈圖。蒸騰的玉竹汽凝在"天突穴"位置，結成顆瑩白露珠。
"燥邪聚于此。"他引露珠墜向湯泉藥鍋。水珠入鍋"滋啦"炸響，鍋沿霎時凝出七朵冰姜花——正是先前填入熏籠的幹姜所化！
阿卯偷穿艾草襖蹦跳，柏子随動作在膻中穴蹦跶。溫可夏被逗笑："倒是塊活絡的護心鏡！"話音未落，柏子突然滾落，黏上她昨日搭在椅背的素紗披風。
"嗤啦——"
披風遇柏子油沁出青煙。寒氣浸染的紗料上，昨日離魂症殘留的夢蠶絲驟然發亮，自繡出幅完整的手少陰心經圖！"少海穴"處糾纏着發絲細的灰線，正是溫可夏自己都沒察覺的舊淤。
"這衣裳成精了！"阿卯伸手要摸。
許莳安的金針已引着湯泉朱砂水隔空點來。水線穿透輕紗，将灰線繡成赤紅萱草紋，根須蔓延處勾連出個安神卦象。
溫可夏披衣臨風，萱草紋在日光下流轉金紅："倒比冰魄引看得更真切。"
阿卯忙扯自己沾滿糕屑的棉襖浸入湯泉，水面卻隻浮出歪扭蛙形。棉襖拎起時，蛙眼位置正滴着水珠。
小滿笑翻《童脈圖鑒》："蛙主膀胱經——叫你少憋尿！"
未時李書生攜禮道謝，懷裡抱着咳喘痊愈的老母。阿卯偷藏的艾草襦襖被老太太瞧見，老人笑着綴上塊祖傳的暖玉——當夜槐樹洞便冒出件繡壽桃紋的艾草坎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