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婚前夕,她還是逃了。
逃之前,她給小叔和謝景懷都留了一封信,前者是忏悔,後者是道歉。
她沒有立即逃走,而是藏在城外的一個小村莊裡。
第二天,城中便傳出消息:太子妃突染重疾,大婚暫緩。
她知道,小叔和謝景懷把她留下的爛攤子解決了。
她沒臉回去,幹脆依照自己原先的計劃,跑去了江南。
十七歲的她不知天高地厚,也太高估了自己,以為自己在京城能混出一片天地,在别的地方也毋庸置疑
可是剛到江南,她就遭遇了哄騙拐帶算計,還險些喪命。
這世上的人心,比她看過的書寫的話本還要險惡了不知多少倍。
就在她身無分文,餓得兩眼冒綠光,在揚州街頭對着一隻野狗的飯碗做思想鬥争時,謝景懷出現了。
他風塵仆仆趕來,從馬上一躍而下,然後走到她面前,擦了擦她臉上的塵土,朝她笑道——
“太子妃,現在我可以在你的話本裡當個好人嗎?”
當偏見消失時,取而代之的是瘋狂的心動。
謝景懷找到了她,卻沒有帶她回京,而是找來了五花八門的人,教她如何僞裝成普通人,教她如何甄别善惡好壞,教她如何在外防身自救,還親自教她如何尋找他的暗哨。
她學到了過去十七年從沒觸碰過的,她靠着這些技能和謝景懷暗中的庇護,在接下來的十年,走南闖北做完了她想做的所有事。
裴簪雪早就心動了,可她不承認,一直到六年前,黃河水患,謝景懷禦駕親臨,赈災撫民時卻意外落水。
聽到消息時,驟然落空的心跳,讓她一下慌了神。
第一次,裴簪雪有了想要留在他身邊的念想。
留在他身邊,就能第一時間知曉他的安危,而不是這樣無力又心慌地守在鴿籠前,等着他的回信。
雖然最後收到了他安然無恙的飛鴿傳書,但她還是跑去看了他。
日夜兼程,用她最快的速度,騎馬趕去了。
就像當年他從京城單槍匹馬趕到揚州找她一樣。
彼時,他的處境跟當時盯着野狗嘴裡的肉包子的她,并沒有好多少。
新君登基不過數年,就碰上了這樣的天災,城毀田淹,怨聲更是沸反盈天。
說這是天譴,是他德行有虧。
又因他遲遲不立妃不選秀,揣測不斷,底下的世家大族也頗為抱怨。
裴簪雪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給自己找麻煩,明明她就不是最合适的人。
她第一次主動去看他,然後見到了最落寞最挫敗的謝景懷,就那樣耷拉着肩膀,站在那被洪水摧毀的破壁殘垣下。
天邊是如火的絢爛霞光,但他的影子裡全是失意。
有什麼要把他壓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