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瑤彎腰撿起地上的合同,指尖在“張老三”三個字的紅手印上輕輕叩了叩,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。
“合同上寫得明白,違約方要賠償雙倍租金。嫂子要是鐵了心不租,要麼退錢還地,要麼按合同賠我八百塊。”
“什麼?八百塊!”張嫂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,嗓音陡然拔高八度,尖利得刺人耳膜,“你這是搶錢啊!”
顧瑤将合同迎着日頭展開,讓圍觀衆人看清條款:“這是簽字畫押的規矩。今兒我要是收了地、買了豬,回頭嫂子再反悔,我損失的可就不止這點錢了。”
人群裡頓時響起嗡嗡的議論聲。有人說張嫂子處事不地道,也有人勸顧瑤都是鄉裡鄉親,不必太較真。
周廣良上前一步站到顧瑤身邊:“要不這樣,叫張老三出來說句話。這地到底租不租,錢到底在哪兒,總得有個章程。”
一提張老三,張嫂子的氣焰明顯矮了半截。她磨磨蹭蹭地往家挪,嘴裡嘟囔着:“我回去找那個殺千刀的”
顧瑤望着她的背影,忽然揚聲:“嫂子要是找不着人,我這就去派出所報案。合同欺詐可不是小事。”
張嫂子的腳步猛地頓住,僵在原地半晌,才讪讪回頭:“我我再找找他。”
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,周廣良才轉向顧瑤:“嫂子别往心裡去,張老三兩口子就是這德行。等會兒我去看看,保準給你個說法。”
顧瑤點頭,将合同仔細折好揣進懷裡:“麻煩你了。其實我也不是非租他家的地不可,隻是規矩不能破。今兒松了口,明天指不定誰又來反悔。”
鄰居們聽了這話,都紛紛點頭稱是。
黑蛋撓着後腦勺憨笑:“顧瑤嫂子說得對!咱莊稼人講究個誠信,簽了字的紙就是鐵闆釘釘,不能不算數!”
這話是顧瑤故意說的——她就是要讓旁人知道,自己并非非那塊地不可。
若是讓人瞧出那地的重要性,指不定還要生出多少幺蛾子。
正說着,遠遠見張嫂子拽着個瘦高男人往這邊走。
男人耷拉着腦袋,不敢看衆人的眼睛,正是張老三。
“你倒是說啊!”張嫂子使勁擰着男人的胳膊,“錢到底弄哪兒去了?”
張老三被擰得龇牙咧嘴,終于嗫嚅着開口:“我我去鎮上,被二賴子拉去打牌,輸輸光了。”
“你個殺千刀的!”張嫂子氣得跳腳,抓起地上的土塊就往男人身上砸。
“那是八畝地的租金啊!四百塊錢呢!現在地也沒了錢也沒了,你讓我們全家喝西北風去嗎?”
顧瑤看着這場鬧劇,上前一步:“張大哥,現在說這些也沒用。這地你們到底還租不租?”
張老三猛地擡頭,眼裡閃過一絲悔意:“租租!妹子,我們還租!”
錢都沒了,還能不租嗎?不租沒錢退,毀約更是賠不起。
張老三腸子都悔青了——這麼多錢被他輸光,若是不去賭,四百塊夠一家子吃兩年了。
張老三話音剛落,張嫂子直接癱坐在地上哭嚎起來:“老天爺啊!沒法活了!讓我死了算了,我嫁的這叫什麼男人啊”
這次是真哭,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:“家裡就靠那塊地過日子,現在地沒了,錢也沒了,這日子沒法過了啊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