縣城的一棟磚房裡,郭嘯天跷着二郎腿陷在藤椅裡,從煙盒中拿出一根香煙夾在指尖。
身邊站着的灰布褂子男人眼疾手快地劃亮火柴,火苗在穿堂風裡簌簌抖着,小心翼翼湊到煙卷前。
橘紅色的火光猛地竄起,空氣中立刻彌漫開嗆人的煙味。
郭嘯天深吸一口,煙圈從鼻腔慢悠悠飄出來,在他眼前織成淡青色的霧。
他斜睨着面前弓腰哈背的陸宏偉,嘴角勾着若有似無的笑:“陸兄弟不愧是喝過墨水的,這腦瓜子轉得比算盤珠子還快。”
陸宏偉連忙把腰彎得更低,臉上堆着褶子笑,眼裡藏着幾分精明:“郭爺說笑了,小的這點能耐哪敢在您面前班門弄斧,全靠您提攜才能混口飯吃。”
“小吳,賞他。”郭嘯天漫不經心地擡了擡下巴,仿佛在打發讨食的狗。
吳昊天從兜裡摸出張嶄新的大團結,“啪”地拍在陸宏偉手心。
陸宏偉指尖觸到鈔票的瞬間,眼睛亮了亮,随即又飛快黯淡下去。
他嘴上不疊地作揖謝恩,心裡卻把這一塊錢罵得狗血淋頭。
這點錢夠買什麼?買肉都不夠他塞牙縫的。
“跟着爺好好幹,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。”郭嘯天揮揮手像趕蒼蠅,等陸宏偉的身影消失在巷口,才撚滅煙頭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吳昊天看着那遠去的背影,不解地撓撓頭:“爺,這姓陸的看着就不是省油的燈,咱們何必跟他合作?憑您的本事,想讓那顧瑤關門還不是分分鐘的事?”
“你懂什麼。”郭嘯天重新點燃一支煙,煙霧缭繞中眼神陰鸷如鷹。
“硬碰硬多沒意思,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蠢事咱不幹。我就喜歡看狗咬狗的戲碼,越熱鬧越好,最後咱們坐收漁翁之利。”
他這陣子沒找那胖女人麻煩,可不是心慈手軟,而是在等一把趁手的刀。
陸宏偉就是那把刀,既除掉顧瑤這個眼中釘,又能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。
公安局的鐵門在身後“哐當”關上時,顧瑤下意識攥緊了衣角。
跟着薛剛穿過青磚走廊,牆面上“坦白從寬”的标語褪色斑駁。
迎面就撞見周廣良等人焦急的臉,他們被安置在值班室的長椅上,個個面色灰敗。
“嫂子!”周廣良率先起身,鐵椅子在水泥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,在寂靜的走廊裡格外突兀。
胖丫眼圈通紅,聞言連忙擡頭,剛要說話就被春喜悄悄拽了拽衣袖。
她抽着鼻子哽咽:“嫂子,我們會不會被關起來啊?,娃還等着我回家做飯”
張大壯蹲在牆角他聲音發悶,帶着濃重的鼻音:“他們說吃了咱們的豬下水的人都進醫院了,上吐下瀉的,我家娃才剛會爬啊,要是有個三長兩短”
“都閉嘴!”薛剛不耐煩地呵斥,眉頭擰成個疙瘩:“顧瑤跟我去審訊室!少在這兒煽風點火!”
在顧瑤經過身邊的時候,周廣良突然借着起身的動作湊近她耳邊,聲音壓得像蚊子哼響似的。
話隻有兩人能聽見:“嫂子,出事的全是子健今早賣的那一千斤貨,其他賣出去的,全都沒有問題。”
顧瑤心頭一凜,像被冰錐刺了一下。
她餘光飛快掃過角落裡縮成一團的楊子健,他頭埋在膝蓋裡,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