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累了就眯會兒,到家叫你。”
他的手剛碰到徐梅的手背,徐梅像被烙鐵燙了似的,手指頭猛地一縮。
又飛快地反握回來,那手心帶着點涼,又用了點力攥着他。
“嗯”那一聲輕得像蚊子哼哼。
她閉上眼,可眼皮底下那眼珠兒還在微微地動,長長的睫毛顫啊顫,跟心裡裝着啥沉甸甸的事兒似的。
城裡的兩居室,總算有了點煙火氣。
空蕩蕩的水泥地墊上了舊毯子,光秃秃的牆上挂了幾張從年曆上撕下來的風景畫,掉了漆的木頭桌子鋪了塊素淨的藍格子布。
總算像個能窩着喘口氣的地兒了。
倆人忙,腳底闆跟抹了油似的停不住,陀螺一樣轉。
可晚上,隻要還喘着氣兒,就得湊一塊兒。
小方桌一支開,擺上兩碗熱氣騰騰的蔥花面。
有時候是徐梅下班路上咬牙買的肉包子,呼噜呼噜吃着。
洛溪嘴裡塞着面條,含糊不清地罵。
“柱子那小子今天又他娘的手抖了,廢了一鍋料!得盯死他!”
徐梅捧着碗,小口喝着面湯。
“研究所新到那台進口設備,金貴得要死,操作手冊全是鬼畫符,看得我腦仁疼”
累得連話都懶得擠,就捧着碗肩膀挨着肩膀。
守着那台新買的,雪花點亂閃的十四寸黑白電視。
裡頭咿咿呀呀唱戲也好,新聞聯播字正腔圓講國家大事也罷,聲音嗡嗡響着。
屋裡頭就他倆,誰也不說話。
徐梅後背貼着洛溪溫熱的胳膊,或者她幾縷散下來的頭發絲兒掃着他汗津津的脖子。
那點從安嶺大山坳裡帶出來的情分,沒被城裡的塵土和機油味兒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