核心小組會議散去後,夜已經深了。
知青點的大部分屋子都已熄燈,隻有顧建業這間充當着“臨時指揮部”的屋子還亮着微弱的油燈光。他沒有立刻休息,而是就着昏暗的燈光,繼續完善着施工圖紙,推敲着每一個施工細節,确保萬無一失。
李文秀早已累得在炕上睡熟了,發出了輕微的鼾聲。
屋外,寒風卷着碎雪,嗚嗚作響。
不知過了多久,一陣極其輕微的敲門聲響起,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。
顧建業擡起頭,有些意外,這麼晚了會是誰?他起身拉開門,一股寒風裹着雪沫子灌了進來,門口站着一個單薄的身影,正是沈若雪。
她穿着那件洗得發白的藍色棉襖,頭上依舊裹着頭巾,手裡提着一盞小小的馬燈,燈光下,她的臉頰被凍得通紅,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迅速凝結。
“沈若雪同志?這麼晚了,有事嗎?”顧建業有些驚訝。
“我想去找找我說的那個箱子。”沈若雪開口道,聲音在寒風中顯得有些飄忽,“東西放在女知青點的柴房裡,很久沒動過了,我想趁現在人少,方便一些。”
顧建業立刻明白了她的顧慮。知青點人多眼雜,她那個箱子裡或許有什麼不想讓外人看到的東西,選擇夜深人靜的時候去取,确實更穩妥。
“一個人去?柴房黑燈瞎火的,不安全。”顧建業皺了皺眉,“我陪你一起去吧。”
沈若雪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說,微微愣了一下,清冷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猶豫。但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色和呼嘯的風雪,她最終還是輕輕點了點頭:“好,麻煩你了。”
“談不上麻煩,工具的事也是大家的事。”顧建業說着,便披上自己的破棉襖,提起一盞燈,和沈若雪一起走進了茫茫的雪夜。
兩人一前一後,踩着厚厚的積雪,發出“咯吱咯吱”的聲響。雪已經停了,但寒風依舊刺骨。兩盞燈的光亮在黑暗中輕輕晃動,勉強照亮了腳下一小片區域。
一路上,兩人都沒有說話,氣氛有些微妙的安靜。顧建業能聞到從沈若雪身上飄來的一股淡淡的、類似于書卷墨香和皂角混合的幹淨氣息,這在普遍充斥着汗味和煙火味的知青點裡,顯得格外獨特。
女知青點的柴房在院子的最角落,破敗陰冷,堆滿了各種雜物和潮濕的柴火。沈若雪熟練地撥開擋在門口的亂柴,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。
一股潮濕黴變的氣味撲面而來。
“應該是在最裡面。”沈若雪提着燈,小心翼翼地往裡走。
顧建業緊随其後,用自己的燈為她照亮前方的路。柴房裡亂七八糟,堆滿了各種廢棄的農具、破舊的家具和雜草,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。
沈若雪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停了下來,那裡堆着幾捆發黴的稻草。她放下燈,開始搬開那些稻草。
“我來吧。”顧建業看她一個女孩子搬這些又髒又重的東西,便上前一步,主動接過了活。他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些稻草清理幹淨,露出了底下靜靜躺着的一個半舊的、刷着綠色油漆的木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