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每天領到的,都是最差的、黑硬的窩窩頭,和一碗幾乎看不到菜葉子的清湯。曾經因為吃肉而好不容易養起來的一點氣色,在短短幾天内就消耗殆盡,整個人迅速地消瘦、憔悴下去。
虎落平陽被犬欺!
王大力和李文秀看不下去,好幾次都想沖上去跟那些人理論、幹架,但都被顧建業用眼神制止了。
“建業哥!你為什麼不讓我揍他們?!這幫王八蛋,落井下石!”夜裡,王大力氣得在屋裡直轉圈,拳頭捏得咯咯作響。
“沖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,隻會讓他們抓住更多的把柄。”顧建業坐在冰冷的炕沿上,聲音沙啞而平靜。
“那我們就這麼忍着?!”李文秀也急得不行,“再這樣下去,你的身體就垮了!”
顧建業沒有說話,隻是默默地從懷裡,掏出了一個小小的、用油布仔細包裹着的東西。
他一層層地打開,裡面露出的,正是那套沈若雪送給他的、小巧的繪圖工具!
在昏暗的油燈下,那幾支磨得锃亮的鉛筆、那把光滑的三角尺,閃爍着冰冷而理性的光芒。
“他們能奪走我的職務,能封掉我的工地,能讓我幹最髒最累的活,但是,”顧建業的手指輕輕撫摸着那冰冷的工具,眼中閃過一絲駭人的精光,“他們奪不走我腦子裡的東西!也奪不走,我們已經打下的基礎!”
王大力和李文秀愣住了,他們從顧建業那平靜的語氣中,聽出了一股令人心悸的、隐忍的火山般的力量!
“你們要做的,不是沖動,”顧建業擡起頭,目光逐一掃過他們,“而是等待,并且積蓄力量!王大力,你繼續團結那些信得過的兄弟,平時多幹活,少說話,别讓他們抓到把柄。李文秀,你幫我盯着那個馬代幹和錢有文的動靜,他們說了什麼,做了什麼,見了什麼人,都悄悄記下來。”
他頓了頓,聲音壓得更低:“還有,想辦法聯系一下沈若雪。”
自從出事後,沈若雪也被列為了“重點觀察對象”,行動受到了限制,顧建業一直沒機會和她單獨見面。
“建業哥,你放心!我們知道該怎麼做了!”王大力和李文秀重重地點了點頭,眼神也變得堅定起來。
從那天起,顧建業徹底變成了一個“啞巴”。
面對所有的嘲諷和欺辱,他都逆來順受,不争辯,不反抗,隻是麻木地、沉默地幹着最苦的活。他每天都把自己弄得又髒又臭,仿佛真的被徹底打垮,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。
他的“認命”,讓那些小醜們更加得意,也讓那些真正關心他的人,比如李順才、李文秀、王大力等人,感到心痛和不解。
隻有顧建業自己知道,他在做什麼。
每一次揮舞鐵鍬,每一次彎腰背柴,他都在默默地鍛煉着這具孱弱的身體,積蓄着體能。
每一次沉默的忍受,他都在仔細地觀察着周圍的人心向背,分辨着誰是敵人,誰是可以團結的朋友。
而每一個寒冷的深夜,當所有人都進入夢鄉後,他就會悄悄地拿出那套繪圖工具,就着從窗縫裡透進來的微弱月光,在一張張從廢舊作業本上撕下來的紙片背面,瘋狂地繪制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