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個賠錢貨,那個隻會挨打的窩囊廢,她們憑什麼能吃上自己連聞一口都奢侈的紅燒肉!
而自己,這個江家正兒八經的女兒,卻要在這裡受餓受辱!
父親那冰冷的眼神,那句“遲早是外人”的宣判,更是将她最後一點情分徹底斬斷。
這個家,不能待了!
一個惡毒的念頭,在江莉的心中瘋狂滋生,迅速成型。
夜色漸深,萬籁俱寂。
江莉假借要去院子角落的茅房上廁所,悄悄觀察着堂屋裡的動靜。
父親江衛國依舊像一尊門神般坐在院中,雙目微閉,似乎在假寐。
她心髒怦怦狂跳,手心全是冷汗。
她繞到院子後方,那裡有一個平時用來運柴草的小柴門。
門闩有些老舊,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,才在不發出太大聲響的情況下,将門闩一點點抽開。
溜出院子的瞬間,冷風一吹,她打了個寒顫,但複仇的火焰卻燒得更旺。
她不敢回頭,提起一口氣,就着朦胧的月色,深一腳淺一腳地朝着通往鎮上的小路狂奔而去。
從江家村到鎮上,足有七八裡夜路。
路兩旁是黑黢黢的莊稼地,風吹過高高的玉米稈,發出“沙沙”的聲響,像是鬼魅的低語。
恐懼如影随形,但一想到今天所受的奇恥大辱,一想到裡屋那盆香噴噴的紅燒肉,所有的恐懼都被更強烈的恨意壓倒。
她的腦子裡,已經開始瘋狂地編織着一套說辭,如何誇大事實,如何颠倒黑白,如何才能最大限度地煽動起外婆和舅舅的怒火。
錢家在鎮上,是個不大不小的院子。
江莉推開虛掩的院門時,錢翠花和錢富貴正在堂屋的燈下吃着晚飯。
桌上隻有一盤鹹菜和一碗玉米糊糊。
見到披頭散發、滿臉淚痕的外甥女,錢翠花那雙倒吊着的三角眼立刻瞪了起來:“莉莉?你這是怎麼了?誰欺負你了!”
錢富貴,一個瘦高個,穿着時髦的跨欄背心,一臉的刻薄相,也停下了筷子,懶洋洋地擡了擡眼皮。
“哇――”江莉一見到親人,積攢了一路的委屈和怨毒瞬間爆發,撲到錢翠花懷裡就嚎啕大哭起來。
“外婆!舅舅!你們要給我和我哥做主啊!我爸他他要瘋了!”
她添油加醋,颠倒黑白地将今天發生的事情哭訴了一遍。
在她的嘴裡,故事變成了這樣:她和哥哥江偉為了“前程”着想,好心勸說父親賣房進城享福,結果父親不知被誰挑唆,突然發瘋,完全不顧哥哥的前程,将江偉往死裡打,打得現在還躺在地上動彈不得!
“都是那個蘇秀雲!肯定是她在背後嚼舌根,挑唆我爸!我爸現在被她迷了心竅,不僅把她和我哥打成重傷,還餓着我們,不給我們飯吃!”
她哭得聲嘶力竭,還不忘指向最關鍵的引爆點:“他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大塊豬後腿肉,至少有兩斤重!就隻給蘇秀雲和那個賠錢貨吃!還說還說我們兄妹倆是外人,以後家裡的錢都歸蘇秀雲管!外婆,舅舅,那可是我媽留下的家底啊!”
“什麼?”
錢翠花一聽,頓時炸了。
她本來就極度重男輕女,覺得女兒錢淑芬是“潑出去的水”,但女兒家的東西,怎麼能落到一個外姓媳婦手裡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