饑餓、寒冷、傷痛、還有那深入骨髓的絕望,像一張大網,将他死死纏住,讓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。
他要死了。
他真的要死了。
就在意識即将模糊之際,遠處,一抹昏黃而溫暖的燈光,透過重重雨幕,刺入了他的眼簾。
那是江家老宅的方向。
家
那個曾經被他視為唾手可得、如今卻遙不可及的地方。
一股強烈的求生欲,壓倒了所有的恨意與恐懼。
他像一頭在泥濘中掙紮的野狗,用雙手,用那條還算完好的腿,在泥水裡爬行着,朝着那片唯一的光源,一點一點地挪動過去。
那短短的幾百米路,他仿佛爬了一個世紀。
當他終于爬到那扇被修葺得煥然一新的大門前時,他已經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泥人。
裡面,是溫暖的燈火,隐約還能聞到飯菜的香氣。
外面,是他所在的、冰冷的地獄。
“咚!咚!咚!”
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,擡起滿是泥污的手,重重地敲響了那扇将他與生機隔絕開來的木門。
“爸!開門啊爸!”
他的聲音,在狂風暴雨中,凄厲而嘶啞,帶着哭腔。
“我錯了!我知道錯了!你讓我回去吧!我給你當牛做馬!我給嫂子和萌萌當牛做馬!求求你了爸!開門啊!”
他一邊哭喊,一邊用頭去撞那扇堅硬的門。
門,開了。
一道光,從門縫裡射出,照亮了他那張涕淚橫流、狼狽不堪的臉。
江衛國就站在門口,高大的身影将所有的風雨都擋在了身後。
他沒有穿棉襖,隻穿着一件單衣,屋裡的暖氣讓他身上蒸騰起一層薄薄的熱氣。
他的身後,是明亮的堂屋,桌上擺着熱騰騰的飯菜,蘇秀雲正抱着萌萌,有些不安地向外望着。
江衛國低着頭,用一種審視蝼蟻般的眼神,平靜地看着跪在泥水裡、如同爛泥一樣的東西――他的親生兒子。